正文 第二十四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独自立寒宵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那个年轻女子见被完颜宗寒说破了心事，只得缓缓说道：“不错，奴婢正是大宋的萱和帝姬，小字瑾晨，亡国之人，生死度外。奴婢不畏死，王爷之前又何必以死惧之?”

    赵瑾晨被发配至掖庭宫后，每日干些汲水、打柴、浣衣、洒扫的活。比及暗无天日的浣衣坊中姐妹们的挥汗如雨。总归安逸闲适了许多。

    虽然历尽艰辛，但她心中始终存着一个念头：欧阳靖安还活着，一定会来千里之遥找寻自己。

    有此一念，赵瑾晨纵然经历再多风雨，也咬紧牙关坚持下去，为了靖安公子努力生存下去，永远记许一生一世不再分开的海誓山盟。

    完颜宗寒心道：一位亡国公主，却还是如此有骨气，虽然这位姐姐身着奴婢衣衫，但谈吐之间，依旧是抹不去的王者气质。

    “这位帝姬姐姐，骨子里还是一位公主，气度尚未磨灭，小王钦佩。”完颜宗寒暗自说道。

    宗寒快步向前，伫立在赵瑾晨面前，佯作恼怒道：“滴水涌泉之理，这是圣人所言，小王今日宽恕了姐姐的无心之失，你可得为我做一件事。”

    完颜宗寒转身离去前，又回首看了看这个南国少女，见她虽然面带憔悴之色，披散着秀发，风尘覆面，但却依旧难掩她倾国倾城的姿容。

    “本宫什么时候答允你了？”赵瑾晨倔强地问道。

    她的明眸中闪烁着坚强与不屈服的光芒，完颜宗寒心中微微一动。

    完颜宗寒当即折了回来，温情脉脉地说道：“如果帝姬姐姐信任小王，我会经常来探望姐姐，初七下九，何时不是良辰，待到那时，小王一定在此等候，我不违背约定，还望姐姐到时也切勿爽约，这便是我要你为我做的事。”

    赵瑾晨勉强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旋即，完颜宗寒又轻轻为赵瑾晨打理了一下凌乱的秀发。

    赵瑾晨厉声喝道：“你放开！”

    完颜宗寒丝毫不愠怒，深深一揖，朗声拜别道：“不畏生者，更不畏死，楚汉争霸时，季布将军如此，今天帝姬姐姐也是一样，勿违你我誓约，小王告辞。”

    完颜宗寒离去后，众女呆呆地跪在当地，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我们接着做活吧。”一个年轻少女说道。

    那个少女也与诸人一般，身着一身粗布衣衫，眉目间颇有几分睿智，眸子如湖水般澄澈，神情温婉可人。

    她名叫南宫筱婉，本是大宋户部左侍郎之女，身份也是一位官家小姐，年方二十岁左右，较赵瑾晨年长几岁。

    夜幕初降，赵瑾晨与南宫筱婉坐在一堆柴草旁，追忆者白天发生的一切。

    往事历历在目，赵瑾晨想起今日被人呵斥的屈辱，回忆起往昔的尊容，一向坚强的赵瑾晨也终于忍受不住，暗暗无助地哭了起来。

    “殿下，切莫如此，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前路阴霾密布，那是因为前路有阳光召唤着我们。”南宫筱婉执着帝姬的手，好言向劝道。

    当赵瑾晨定了定心神后，南宫筱婉又说道：“不过，今天那位小王爷的语气之间，还是处处回护着你，尊重殿下的选择。看起来他的心地颇为良善。”

    赵瑾晨说道：“久闻金人的四太子领兵在外，如今是少主完颜宗寒留守朝中，辅佐大金皇帝，久闻他文韬武略，想必今日那位年轻王爷便是完颜宗寒了。”

    南宫筱婉点了点头，向赵瑾晨问道：“殿下，那关乎他与你之间的那个约定，殿下会前去赴约吗?”

    赵瑾晨咬咬牙道：“本宫自然会如约而至，还会怕了他不成。”

    到了十五之夜，月色如水，大金上都，地处塞北，气候自是天下苦寒，深秋时节，林木的树叶早已尽落，大雁已渐渐南归以躲避严冬酷寒，悍勇的海东青也寻不得珍禽异兽了。

    朔风凛凛，吹袭起一阵轻雪，空气中凉意袭人，完颜宗寒披着一袭白色狐裘，站在亭台之侧，静静地望着远方。

    半个时辰后，赵瑾晨姗姗来迟。

    完颜宗寒走上前，笑着说道：“姐姐还是如约而至，果真不负小王心中所望。”

    赵瑾晨见完颜宗寒身上已覆上了一小层落雪，不禁心中感到一阵温热，说道：“在此地等候了这么久，谢过你了。本宫没有车马，步行来此，因而来迟，还望见谅。”

    完颜宗寒笑道：“殿下如此，小王亦然啊，步行于这深秋的雪地上，踏着萧萧木叶，别有一番情趣。”

    完颜宗寒又说道：“今夜虽然寒风刺骨，但月色袭人，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有一缺憾必有一所得。”

    赵瑾晨听他谈吐不凡，暗暗惊诧，这位大金王爷不仅武艺冠绝，且颇善于用典，她不禁掩面而笑：“久闻你风雅好古，在北国是出了名的才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完颜宗寒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小王自幼生长于辽人营帐之中，师从辽国宿儒，又曾到南方游历过，因而词藻之类远胜几位兄长。”

    赵瑾晨说话间，不禁打着冷颤，玲珑如玉的牙齿不禁格格作响。

    完颜宗寒见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于是将自己的狐白裘衣轻轻解下，披在她的肩上。

    他温言说道：“这么寒冷的风雪之夜，姑娘却穿得这样单薄，恐怕是会冻坏身子的，殿下是金玉之体，又怎能?”

    赵瑾晨凄然一笑道：“乌月蓉嘉大公主有令，我等战俘衣食等同于牛马，如今奴婢早已没了那份高傲之姿，已不再敢奢求什么了。”

    说罢，一行情泪缓缓滑过她清秀的面庞。

    完颜宗寒好言说道：“长姐性情冷酷，如蒙姑娘不弃，小王愿将姑娘迎入王府，从此再无衣食之虞，你还可以做回你的公主殿下。”

    赵瑾晨看向完颜宗寒的目光中，已经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柔和。

    她淡淡说道：“谢过你的好意，如今本宫平安喜乐，不觉有什么委屈之处。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赵瑾晨面对着完颜宗寒这张陌生的面孔，却说出了那句深藏心底已久的话：“愿生生世世，再无复生帝王之家。”

    这一句话，隋朝的最后一个君主，皇泰主杨侗曾经说过；几百年前，被赵瑾晨的祖先鸩杀的那位千古词帝，南唐后主李煜也曾经说过。

    如今，这句话出自大宋萱和帝姬赵瑾晨的口中。

    完颜宗寒沉默半晌，缓缓说道：“是啊!如果小王不生于大金皇族世家，只做一个女真部落中的平凡少年。”

    “终日在这绵延万里的草原之上，策马奔驰，无拘无束；也可以带着自己心爱的猎鹰海东青狩猎彻夜不归，抑或在高大的山林之间，待到混同江开江的时候，撒网捕鱼，品尝自己亲手打来的头鱼宴。”

    完颜宗寒想着想着，渐渐入了神。

    临别之际，完颜宗寒朗声说道：“那件狐裘，便当作给姑娘的赠礼，日后，小王若有闲暇，还会前来探望姑娘。”

    赵瑾晨呆呆站在当地，对完颜宗寒的话不置可否，一言不发。

    回王府的途中，完颜宗寒远远瞥见了骑在马上的女真美人，自己的长姐乌月蓉嘉，于是慌忙见礼道：“小王见过长姐。”

    乌月蓉嘉见他如此晚归，衣衫单薄，上面又覆了一层清雪，不禁急声问道：“时辰这么晚了，殿下这是去了何处逍遥自在?”

    完颜宗寒有些支支吾吾地应答道：“回禀长姐殿下，在下今夜见这十五之夜，月色入户，颇想外出赏景，不料沉醉其中，流连忘返，于是独自一人踏雪而归。”

    聪慧多智的乌月蓉嘉将信将疑，柳眉一竖，说道：“宗寒，如今你重任在肩，父皇日理万机，思及祖宗开国建业，创立大金天下之艰难。为了国政宵衣旰食，时常批阅奏章直至深夜。”她又出言教训道：“如今你作为少皇子，承担着辅佐陛下之责，切不可再贪恋逍遥了，否则长姐怎么对得住你兄长出征前夕的殷殷重托。”

    完颜宗寒深深一揖，说道：“小王自当独当一面，做事存有分寸，请长姐宽心。”

    旋即，听了长姐的话，完颜宗寒又不禁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征战的兄长完颜宗弼。心中十分牵挂。穿越小说 www.kk169.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