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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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临安府已有一个多月了，送别了马扩与林芷，欧阳靖安整日在府中挥毫泼墨，读书饮茶，有时也会快马轻衣，头束东坡方巾，一袭文士装束，携着柳湘及如韵两位美婢，游春踏青。

    临安城春日迟迟，御街上鸟语花香，游人如织，远客游人兴致勃勃地议论着街市上琳琅满目的新奇商品。

    “欧阳公子，你看那个多好看啊!”如韵指着街市上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对欧阳靖安笑道。

    欧阳靖安与柳湘不住点头，徜徉于此，也是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欧阳靖安依稀看到临安御街上有一家上好的茶馆，便出言建议道：“苏子的词中说，且将新火试新茶，如今正是临安新茶刚刚下来的时节，不如我们一起去吃杯茶吧。”

    “公子有命，我们定当遵从。”柳湘与如韵咯咯娇笑，随着欧阳靖安走进了那间茶馆。

    方一踏进门槛，茶博士便殷勤地招呼三位坐下，问道：“敢问公子及两位姑娘，要些什么茶叶及茶点心呢?”

    欧阳靖安缓缓答道：“就为本公子上些新茶铁观音，至于茶点，就上桂花莲子的糕点吧。”

    “好嘞，公子。”茶博士答应一声便快步退下。

    过了须臾，茶博士便将欧阳靖安要的茶与点心端了上来，轻声说了句：“公子，请您慢用。”

    欧阳靖安谢过茶博士，说道：“有劳小哥了。”

    欧阳靖安端起茶碗，缓缓品着茶，方一入口，茶香悠然，沁人心脾。

    “果然是好茶。”欧阳靖安由衷地赞叹道。

    “这点心也十分不错，甜而不腻。”柳湘一边品尝着，一边称赞道。

    欧阳靖安正品茶的时候，忽然听得外面一阵车马的行进声。

    柳湘忙推了推欧阳靖安，说道：“公子你看，外边……”

    那个茶博士笑着说道：“几位莫惊，近来临安城中多有置办彩礼的王府车驾，信王殿下与韩府的大小姐的婚事就是眼下几天的事情了。”

    欧阳靖安沉吟道：“信王殿下曾与我言及此事，看来几日内，他就要和韩大小姐喜结连理。”

    此时的赵颜昭一袭郡王华服，在王府中揽镜自照。

    他轻抚着自己的佩剑，一声叹息。韶光正好，皇兄赵构有言，成亲后便以郡王爵位留驻临安，再也不会随军出征了。

    赵颜昭尽力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二十五载的如梦浮生。

    昔年，道君皇帝临朝，六贼当道，赵颜昭为躲避身份带来的尴尬与嫌疑，一直归隐与山水之间，终日与侯宣二三知己，泛舟载酒，放浪行骸。

    自赵光义登位后，历代北宋君主皆是太宗后人，而赵匡胤的血脉逐渐式微，饱受猜疑。

    赵颜昭因为太祖后人的身份，注定了要远离朝堂上的刀光剑影，这样才能保全性命，如若崭露头角，锋芒毕露，一旦被蔡京，王黼抓到了把柄，杀身之祸高悬头顶，转瞬而至。

    然而世事弄人，靖康二年，大宋与大金在汴京城下的那一战，大宋灭亡了，身为赵氏宗族的赵颜昭又被烽烟与潮水裹挟着，再一次被卷进了历史的深渊。

    家国巨变，北宋灭亡，皇室南渡，苟且偷安。赵颜昭身上流着赵家的血，不愿如九哥一般，苟且享乐。

    于是赵颜昭手提三尺剑，统兵在外，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拼却生命力挽狂澜。

    如今，他累了，支撑不住了，深受皇兄赵构的嫉恨与猜忌，那一次广陵之战，天子担心他别有用心，谋图建功立业后，直取建康，再拥江淮之众，连结马扩等民间义军，妄图做些什么对王业不利之事。

    这种猜忌之心，消磨了赵颜昭的勇气，实在是令他心寒了。

    如今，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那一日午后，赵颜昭入宫拜见赵构，巍峨宫阙，金銮殿内，赵颜昭拜倒在皇兄面前，轻声陈词。

    “陛下，近来臣的剑伤所及之处，隐隐作痛，夜不能寐，这条右臂恐怕是要废掉了，臣不得不叩请皇兄天恩，罢黜臣弟的兵权。”

    赵颜昭眼含热泪，缓缓抬起头看着皇兄，眼角还依稀残留着泪痕。

    赵构目光流转，喜出望外，连声说道：“信王，你终于肯动此念了，朕心可安，既然如此，信王成亲后便可闲居王府，从此不必踏出临安城一步，朕会保你衣食无忧，如此不是甚好？”

    “臣弟谢过陛下圣恩！”赵颜昭泣涕涟涟，一字一顿地艰难说着。

    赵颜昭从一个闲散王爷成为了一个统兵在外，功勋卓著的一代贤王，如今又要回到王府中，再一次过起形同软禁的闲居生活。

    到了成亲的良辰吉日，信王府中张灯结彩，极尽豪奢，充盈着喜气洋洋。

    而斯人独惆怅，赵颜昭此时正心事重重地坐在雕花的红木座椅上，凝神沉思。

    过了不多时，欧阳靖安与侯宣两位公子身着长衫，踱步而入。

    赵颜昭见知己前来，强作欢颜，与二人端坐桌前，畅饮一番。

    赵颜昭朗声说道：“知己相逢须尽醉，明朝知隔几重山。来，我们兄弟三人畅饮此杯。”

    侯宣也连声说道：“王爷说的是啊！我们兄弟三人，很久没有机会像这样坐在一起喝酒了。”

    欧阳靖安轻声相劝道：“今日是殿下大婚的良辰吉日，还望殿下忘却忧思，从此好好对待韩大小姐。”

    宋朝的婚礼形制，纳彩，纳吉，纳征三项大礼仪一一完毕后，信王赵颜昭与王妃拜过天地高堂，拜见过王妃的父上朝中权臣韩肖胄大人。

    韩肖胄凝望着眉清目秀，面容刚毅，身份又是天潢贵胄的信王赵颜昭，得此乘龙快婿，韩肖胄轻轻抚了抚长髯，温言笑道：“信王真乃老夫佳婿也，愿好生善待小女。”

    信王妃的身份乃是韩府最尊贵的大小姐，芳名韩盈，是韩肖胄大人的掌上明珠。韩家在大宋朝的地位非同小可，其先祖韩琦位列太尉，枢密副使，文韬武略，与西夏交战数有战功，又是王安石变法时期的核心权臣。身份显赫，被钦封为魏国公。

    韩盈正是出身于这样一个花团锦簇，诗礼簪缨的贵族世家，自幼知书达理，堪称一代才女，颇有咏絮之才，是赵颜昭的良配。

    入夜时分，赵颜昭与韩盈入了洞房，韩盈身着一袭凤凰霞帔，奕奕光彩照人。

    隔着纱帘，韩盈轻声说道：“夫君该为盈儿插上一支金簪了。”

    原来，依照大宋的礼仪宗法制度，在贵族成亲的婚礼上，夫君若为娘子插上一支金簪，这便意味着自己深爱着娘子，连理共度三生。

    然而如若夫君为娘子送上一段彩色的丝绸云锦，这便是意味着自己并不中意这个女子，称之为“压惊”。

    此时，赵颜昭的手中却正是攥着一段上好的姑苏丝绸锦缎，这是他镇守姑苏广陵之时，特意命部将采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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