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6章 浮生流年，谁问粥可温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完颜宗寒知晓赵瑾晨的担心，她身处的南朝，朝堂上的风从未曾停歇过。宗室之间的杀伐与争斗亦从来没有片刻的安宁。萱和帝姬对此耳濡目染，多少宫廷冰冷，骨肉一夜之间成为陌路人。想起今日朝堂之上，梁王兄与粘罕之间剑拔弩张的局面，总是会有些后怕，想起完颜蒲鲁虎在黑暗中紫色的眼眸与阴阴的冷笑，更是令完颜宗寒不敢有一丝一毫，一分一秒的松懈。

    曾经文武一心，君臣一体的大金，难道也要走上宋朝可悲的覆辙。骨肉之间，有朝一日也只剩下冰冷的权谋。

    完颜宗寒不愿继续想下去，只能竭尽自己的全力，不辜负父皇的临终重托。

    “父皇将皇位还给太祖皇帝一脉，这是父皇的风骨与坦荡，这份勇气与深谋远虑，南朝天子又有几人能够做到，他们只是沉浸在冰冷的杀伐之中。辽国以镔铁为国号，镔铁虽然坚硬，可是终究会有腐坏的一日。唯有金，历经烈火而不改其色。”完颜宗寒想起天上的父皇，只愿用生命守护好大金的未来。

    与赵瑾晨对视良久，完颜宗寒心头的阴霾渐渐消散，这些权术之言，经赵瑾晨这位楚楚动人的南国公主说出，宗寒不禁一笑道：“晨妹所担忧的，的确很有道理，只是晨妹，你为何愿意辅佐小王呢？”

    赵瑾晨正色说道：“小王爷一心托付给社稷，而本宫一心托付给小王爷。只愿你能终结乱世，为天下铸剑为犁。晨妹实在担心，这个乱世会伤了宗寒，伤了你纯良的心。”

    这个春天相比北国的风雨经年，变得更加凄冷。数日之后，赵瑾晨面临着与宗寒一样的处境与宿命。

    那一日，皇妹柔福帝姬来到赵王府中，她依旧一袭奴婢的绯红色衣衫，褴褛着，却难掩柔福帝姬的绝世容颜。

    她轻轻拭着眼泪：“萱和姊姊，父皇已经走向了终点，恐怕在数日之内，他唯一的心愿是再见姊姊一面。”

    赵瑾晨轻轻用素手支撑着脸，独倚朱栏，倾国倾城的面容间，泪已两行。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声，一袭素色华服的完颜宗寒伫立在朱门前，沉吟良久，缓缓说道：“晨妹，小王带你去见道君皇帝。”

    赵瑾晨用麻木的身体向完颜宗寒行了一个万福，垂泪怯怯说道：“多谢宗寒成全。”

    星夜疾驰，赵瑾晨随完颜宗寒回到了上京，不久后，抵达了五国城。

    偏殿之中，赵佶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依旧穿着带着几分华贵的衣衫，然而与昔年东京梦华精致的生活无法比拟。

    往日经年，真如一场幽梦影，如今只剩稀疏的白发在残风中凌乱。

    其实，赵瑾晨知晓，父皇今年不过五十四岁。

    盛衰荣辱斑驳了亡国之君的容颜。洗尽了汴京残梦的铅华。

    他在金人赐给他的羊皮纸之上，用随身的湖笔写下痛悔的心境。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

    见到自己最宠爱的帝姬萱和前来，赵佶轻轻一笑，追怀起自己身为君王的一生。

    “萱和，那一年父皇还是大宋的端王，皇兄不过是而立之年。我们几位亲王未曾想到他竟然会中道崩殂。是太后将朕扶上了这个九五之尊的皇位，几位宗室之中，申王身患眼疾，而简王不过是卑微的庶出之子，身份哪里能够能与朕相比，朕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身为才子真绝代，可惜薄命做君王。那时，宰相章惇竟然敢说朕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当时的朕，心心念念的是如何除掉这个胆大妄为的臣子，从此令他万劫不复。无奈的是，祖宗之法，不得诛杀士大夫及言官。朕心中恨啊！将章惇贬谪到天涯海角之后，身侧没有了权臣的掣肘。朕许下重诺，当成为千古一帝。大宋最伟大的君王，令那些心怀异志，不愿臣服于朕的朝臣千秋传颂朕的功业。”

    知天意，逆天难。那时的大宋，经过了神宗、哲宗两代的朋党之争，早已元气大伤。赵佶想要逆天改命，进贤退不肖，可惜苏轼，范纯仁等一代老臣俱已凋零，朝堂空无一人。

    “后来，父皇便遇到了蔡京，今日想起，朕会痛恨此贼，痛恨他误了朕的大好河山。痛恨他将大宋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因此，在退位之前，朕给你的皇兄，当时的太子一道密旨，令桓儿诛杀了他。只是想起我们的初遇，朕依旧会感念他的才华，想起艮岳的磊磊太湖石中，朕与蔡京把盏言欢，流连于风花雪月······”

    “这份知己之情之于寻常文人，定然是千古佳话，可是父皇您是大宋的君王啊！”赵瑾晨终于忍不住说道。

    飘蓬半生，红颜流离的伤痛使赵瑾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深宫之中，风花雪月的小公主了。

    早知人生处处见行殇，千古之间，最难是君王。

    赵佶凝望苍天，想起了蔡京，童贯，王黼，李师师，无数自己生命中的过客。

    临终之际，他知晓自己失去了当年为君的一颗初心，自然会受到无尽的惩罚。

    昔年端王府的春日融融，赵佶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誓言要扫荡天下，海晏河清，昏昧误国后，接连痛失爱子，自己早年的皇子从未有一人能够长大成人。

    当凛凛的北风吹袭起悲凉的黄叶，北朝早已铁血，铮铮铁蹄踏破万里山河。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但历史并没有给他”千乘万骑西南行“的机会，不由分说便夺走了属于他的帝国。

    如今北国的风雪，吞噬夺走了他的残念浮生。

    “朕终于读懂了李煜李从嘉的悲凉之词，身为才子真绝代，可惜薄命做君王，若是当年父皇没有坐上那个皇位，将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无人能及的书画家。可惜青史将朕推向了无尽深渊，九五之尊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这是他昏庸误国的最后痛悔，九叶鸿基一旦休,猖狂不听直臣谋。甘心万里为降虏,故国悲凉玉殿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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