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2章 人间自古各悲欢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欧阳靖安携着柳湘备好车驾，几个月后便来到了庐山上的岳飞居所。庐山一带，寒山苍翠，云雾飘渺不定，轻薄的凉雾升腾而起，点缀着这人间仙境。

    欧阳靖安留恋庐山胜景，与柳湘相伴，赏景几日，便匆匆前去拜会岳飞，见到岳将军时，他正端坐在桌案前，临摹书法，他苍劲的笔力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浓烈的墨痕，一腔英雄之气跃然纸上。

    欧阳靖安轻轻走上前，拱了拱手道：“靖安见过兄长，多年不见，我和湘儿对兄长甚是记挂。”岳飞闻声，连忙转过身说道：“贤弟前来，我实是不知，未及远迎，失礼了。”说罢，一个女子从内室走了出来，她身着白色衣裙，眉目秀美清丽，玉颜端庄脱俗，向靖安深施一礼，道：“贱妾见过南宫公子，我常听夫君言及公子文韬武略，谋略盖世。早已深有景慕之心，今日方得见本尊。”欧阳靖安心想这位便是岳兄的妻子，自己素来听闻岳夫人李氏端庄贤淑，但容止之风不输大家闺秀，今日一见方知此言非虚。不禁逊谢道：“靖安浮名，怎得如此?嫂嫂多礼了。”话毕，又令柳湘拜见过兄嫂。旋即欧阳靖安对岳飞说道：“事关重大，请兄长移步详谈。”岳飞说道：“既然如此，请靖安来书房一叙”于是呵退了左右的婢女，请欧阳靖安坐下。

    欧阳靖安思忖片刻，正色说道：“将军辞官归山林之事，陛下心中既是恼怒，更是焚心似火，其中利害，还请兄长仔细定夺，靖安言尽于此。”岳飞虽然心知肚明，靖安此刻前来必是皇帝所使，但他万没料到靖安竟然出言如此冷峻，不禁凛然，缓缓说道：“淮西一事，臣愧对圣上，但圣上所为，我心中不平甚是！”欧阳靖安抚着岳飞的手劝诫道：“兄长，我此刻前来并非为了秦桧做说客，只是靖安心中觉得，陛下拔将军于行阵，对将军有知遇之恩。将军如此作为实在是不该。”岳飞颔了颔首，眼前浮现了宫门前赵构亲自解下佩剑时的一幕，不禁思萦百回。欧阳靖安缓缓起身，深深一揖道：“将军是国之栋梁，您归隐于此，怀揣毕生遗憾，终老一生，从此苍生无救，您难道忘却了您的雄心壮志?”岳飞重重起身，毅然决然地长啸：“克服国殇，我未尝有一日敢忘！靖安，我又想起了我们在宗帅帐下时，那一次我们的彻夜长谈。”提及宗泽，欧阳靖安的眼眶也有些湿了，一声叹息：“此时兄长与在下，一武一文，定然继承宗将军遗志，至死方休。”相谈半日，欧阳靖安与岳飞执手走出，又将踏上画角狼烟的征程。

    离别之际，欧阳靖安附在岳飞耳畔，悄声说道：“岳将军此后千万不可与秦桧针锋相对，更不要触怒天颜，不然日后兄长会大祸临头的。”岳飞面容沉静如水，说道：“我官居一品，出将入相，又怎不知朝堂的凶险，但念及二帝蒙尘，百姓陷于水火，故国山河寥落，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在下也不能退却。”

    岳飞回到临安后，慌忙前来向皇帝请罪，赵构凝视着岳飞刚毅沉重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执着岳飞的手温言道：“岳爱卿，你永远是朕最信任的大将军，朕之遇卿，一如以往。”岳飞心中稍稍放松了些，谢过了君王。不料此时，赵构的语气倐然变得严厉起来，淡淡地说了一句：“犯吾法者，惟有剑耳，还望爱卿好自为之。”说罢，在内侍的陪同下，拂袖而去。

    满堂花醉三千客，江南已至暮春时节，人间四月芳菲尽，而中都城的百花刚刚绽放，中都城本是辽国的南京城，自金国建立后，倾心汉化、文韬武略的金太宗将目光投向了这座城池。当今幼主与完颜宗弼也致力于中都城的规制，如今中都的繁华不亚于上都城，气候又稍胜一筹，已经堪称大金的陪都。

    完颜宗涵如约与赵靖晨同游中都，面对着繁华绽放，嗅着风中的馥郁芬芳，赵靖晨清秀的面庞上浮现着颜颜浅笑，她的秀发在风中轻舞，柔弱中又带着一种风雨后的坚强，令人怜爱。完颜宗涵不禁紧紧抱住了她。

    “晋王，你……”赵靖晨不禁惊呼一声。

    “靖晨，答应我好吗？若此生有你相伴，我宗涵死而无憾。”完颜宗涵说道。

    “晋王，恕我直言，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容靖晨三思。”

    “好吧，你终究还是忘记不了南宫公子。”

    一问一答间，赵靖晨的面前浮现了两个少年的身影，一个出现在她富贵荣华时，欧阳靖安白衣飘飘，名动京华，与自己青梅竹马，却始终没有来得及许下山盟海誓；而另一个少年出现在她最屈辱艰难的时日，完颜宗涵白衣银甲，风流无暇，号称“白马将军”，是大金的亲王，对自己恩情深重，且他始终心怀一颗纯良的赤子之心。他伤重之时，在梦中依旧呼唤着自己。这件事情赵靖晨不想选择，只能敷衍。

    “今日只是陪殿下赏花，无关风月，还请晋王殿下不要逼迫靖晨。”赵靖晨有些委屈地说道。

    临安的一座王府中，少年赵昚向父亲赵颜歌有些好奇地问道：“南宫先生之才学经天纬地，少年便傲视朝堂，美婢侍于身侧，可他为什么有时总是若有所思，似乎忧思深重呢?”

    赵颜歌朗声笑道：“你那位南宫先生虽然外表上看上去冷峻端肃，其实心中也未必尽然，昔年我和他以及侯公子在汴梁城中沽酒之时可没见他如此啊。”

    赵颜歌的王妃韩盈心知夫君为人质朴通透，但却不是个心思玲珑之人，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于是走上前对赵昚正色说道：“休得听你父王谈笑，南宫先生一生遭际，心伤甚痛。但他的确有王佐之才。昚儿需遵从先生教诲，记住娘的话了吗?”赵颜歌也在一旁附和几句。赵昚轻轻点了点头。

    此时，相似的一幕也在金国的皇宫中上演着，乌月蓉嘉身着貂裘，用她白皙的手抱住少主完颜亶，抚着他的背，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如今你我母子性命安危，荣辱毁誉尽掌握于你的四叔之手，你一定要有君王之度，刚柔相兼，宽严相济，早日得到属于你的一切。千万不可违逆四叔，他戎马倥偬方定汝之天下。还望陛下谨记。”完颜亶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乌月蓉嘉又悄声说道：“完颜宗涵志虑忠纯，理应委以重任。”

    从上都城归来后，赵靖晨似乎觉得自己该做出一个抉择的时日将近，但心中十分纠葛，她日益感到自己与完颜宗涵日久情深，却始终无法忘记南宫筱毅的面庞。

    她的纤纤玉手持着一只笔，书付与筱毅，赵靖晨泪落故纸，刹那间一张宣纸已经湿透，但却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呆呆地望着窗棂，听着外面夜风吹拂过的声音。

    恍然间，赵靖晨听见外面似乎有什么刀剑相交和金属发出的声音，但她心知完颜宗涵一向处事谨慎，料想晋王府防卫甚严，常人难以进入，于是心中便放宽了几分。

    不料，正当赵靖晨呆呆地望着窗棂的时候，几个女真将士忽然闯了进来，他们身着裘毡，手执刀剑，为首者不由分说地将赵靖晨的手臂紧紧抓住。

    “放开，这里可是晋王府，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对我做什么?”赵靖晨惊叫道。

    “哼哼，晋王，他自身尚且难保，又怎么可能还顾得上你?”为首的那个女真汉子冷笑道。

    赵靖晨身为宋朝公主，从未习武，自然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很快便被打倒在地，任由他们将自己带走。

    数日过后，晋王完颜宗涵狩猎归来，见府中一片狼藉，众护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便心中一阵急切，慌忙进入内室查看，却不见赵靖晨的踪影。仿佛晴天霹雳，他怔怔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

    “若是明安还在，定能帮我找到靖晨的下落。”完颜宗涵有些凄然地说道。

    “晋王不必心忧，本宫心中自有答案。”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廊外传来。

    完颜宗涵侧目望去，却是乌月蓉嘉，于是他深施一礼，唤了句见过太后。

    乌月蓉嘉冷艳沉静，秀美的眉毛一颦，环顾四周，见那几具尸体的神色及表情，语气中充满了自信，旋即判断：“此事必是完颜宗穆所为。”完颜宗涵思索一阵后，带着些许疑惑问道：“宗穆虽然与我一向不和，但他素来胸无大志，断然没有这样的胆略做这样的事情。”乌月蓉嘉则一语切中要害：“宗穆一人断不敢为此事，恐怕这件事另有主使之人。”说罢又将地上护卫的尸体指给完颜宗涵看：“晋王府中护卫尽皆死去，但奇怪的是府中并没有发现打斗过的迹象，这些人似乎是被施用某种毒药毒死的。”完颜宗涵沉吟片刻，这才想到了完颜宗穆这位用毒高手，不由得佩服乌月蓉嘉的智慧。可完颜宗涵有些不解地说道：“宗干为什么要劫走靖晨?”乌月蓉嘉纤细的玉指一抬，指着晋王府中的书房猜测道：“萱和帝姬并不是他的目标，他一定带走了你书房中的书信，试图诬告你通敌谋逆，萱和帝姬只是他的突破口而已。”渐渐平复了心绪的完颜宗涵带着些许愤恨说道：“想必宗干此贼过几日便会在朝堂上恶人先告状。到那时定要在陛下的面前揭露他的阴谋，找出这件事情的主谋。”乌月蓉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完颜宗涵的计划。

    没有赵靖晨陪伴的那些夜晚，夜凉如水，那扇窗还开着，冷风萧萧地吹进室内。完颜宗涵望着映照在地面上的冷冷月光，苦笑道：“靖晨，你一生荣华与苦痛交织，宛如隔世。我一生最美的遇见就是那一日看见你倔强的脸，我真的希望有一日能再不分开。”转瞬间，宗涵念及远在江南的南宫筱毅，他在南方痴痴地等待着赵靖晨，一等便是半生。又不忍夺他之爱。如今眼前最紧要的事情便是救她出难，再另做打算。

    半月后的朝堂之上，赵靖晨和妹妹柔福帝姬被押送着，几名女真将士命令她们跪在当地，柔福帝姬蓬着一头乌发，衣衫褴褛，顺从地跪下。而赵靖晨倔强地站在原地，与妹妹对视一眼，久别的思念涌上心头，泪水不禁落下。任凭完颜宗穆的手下用力推搡着她，赵靖晨不卑不亢，丝毫不惧地说道：“我是堂堂的金枝玉叶，又怎么能屈从于你们的淫威。”

    完颜宗涵身着银色甲衣，佩着长剑，缓缓走上朝堂，关切地望着赵靖晨。

    “靖晨，你果然还如你我初遇时一般倔强。”

    “陛下，你也看见了，完颜宗涵这是多大的胆子，在王府中擅自豢养亡国女奴，勾结南朝。”完颜宗穆跪在皇帝的面前，不怀好意地大进谗言。

    “宗穆匹夫，你若再胡言乱语，小王将你碎尸万段！”完颜宗涵怒不可遏，拔出佩剑恨不得一举杀死这个奸贼。

    赵靖晨向他使了个眼色，轻松地微笑：“宗涵放心，凭他还伤不了我。”

    “可你毕竟是个弱女子啊！”完颜宗涵焦急地喊着。赵靖晨的目光依旧平静如水，正视着龙椅宝座上的小皇帝。

    完颜宗涵见赵靖晨一切如常，心中宽慰了几分，他十分担心靖晨此去会受到宗干的折磨。而赵靖晨看见了完颜宗涵，拭了拭眼角后，泪水却又多眶而出，此事的宗涵已经成了她在这个乱世中的依靠。

    故国华胥犹记梦，旧时王谢早无家。

    完颜亶一眼辨认出了丹陛之下的两位亡国公主，略一沉吟：“晋王，如果此事属实，你又有什么可申辩的?”完颜宗涵也低声说道：“陛下，她虽为亡国公主，臣与她两情相悦，但从未有过任何与南国交集的书信。”完颜亶娴熟地拿起桌上的书信，缓缓展开，读着上面的文字，语句颇不通顺，字里行间流露出粗通文墨之气，而完颜宗涵精通汉法，这些书信显然并非出自其人之手。

    完颜亶方欲定夺此事，忽然，完颜宗弼走上殿来，他身着金丝战甲，腰佩玉带。气宇轩昂地走上前，躬了躬身说道：“臣叩见陛下，吾皇圣安。”完颜亶略一踌躇，说道：“叔王统兵在外，十分辛苦，此事就交给侄儿来定夺，就不劳烦将军了。”完颜宗弼点头听命。

    完颜亶厉声说道：“完颜宗穆，你身为大金的庶孽旁支，竟敢构陷晋王，你是欲求死乎?”完颜宗穆面不改色，微微笑道：“想必陛下是猜疑那封书信并非晋王的笔迹，您可曾记得萧明安那位圣手书生，天下可没有他模仿不了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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