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8章 故国悲凉玉簟秋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公元1135年，对于宋朝和金国而言，都是不经意的转折之年。这一年，是南宋绍兴五年，也是金国的天会十三年。宋朝与金国之间的天眷和议已经轻轻落下了帷幕，秦桧与完颜昌的夙愿已经成为了现实。

    萱和帝姬赵瑾晨身着一袭浅色的宫装，头戴花色发簪，白皙的手轻轻执着一枚玉珏，一个人独上孤城。

    这是自己在金国，在上京度过的第七个年头，从十五岁豆蔻年华的小女孩，到二十二岁的红颜少女，一切宛如一场梦幻。北国的风，漫漫黄沙。赵瑾晨凝眸望断长空飞过的孤雁，声声哀啼。从南边吹来的风，带来一阵痛入骨髓的疼痛。

    “如今，父皇也去世了，昨日听到江南传来的消息，九哥与金人已经签订了天眷和议，那个从北国逃归的秦桧，在不过两年的时间内，出将入相，从御史中丞，到御史大夫，直至位极人臣的丞相。他得到了九哥的极度信任。九哥对秦桧更是言听计从，荒唐的南自南，北自北的主张就这样被九哥和秦桧玩弄于股掌之间。”

    冰雪聪明的赵瑾晨，其实她的心中非常清楚秦桧的底牌与目的，更知晓他的身份，他并非是越过重重阻隔，南归宋朝的忠臣良相，直觉告诉赵瑾晨，秦桧的一切身份都是自己包装出来的幻象，而这种伎俩竟然能够迷惑住明锐果决，杀伐果断的九哥。

    “九哥，当年正是父皇错信了蔡京，王黼等奸臣，加之自己已经完全忘却了为君的本心。皇兄才会无力回天，他们的一切所作所为，不仅害了我们，更害了天下人。”

    想起父皇临终之前的悔恨，此时的赵瑾晨最渴望的，只愿九哥不要再重蹈父皇的覆辙，大宋江山社稷，不能陷入这种可悲的轮回······

    “九哥，想想父皇是怎样的含恨而终，想想皇兄的夙愿，他始终希望着九哥你能支撑起这个破败的家国，社稷，天下，像兄长一般对待你。这一次，皇兄对你是真心的。九哥，想想我们遭遇过的凌辱与痛苦，韦娘娘，九嫂，萱和，柔福，仪福，我们在金国为奴为婢，受尽凌辱与打骂，从没有过有女子尊严的生活，九哥，这一切你怎能忘记？”

    想到这里，赵瑾晨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打湿了眼眶。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然而在这次天眷和议中，大宋至少收复了一部分土地，双方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妥协，想到此处，萱和帝姬心底总有一丝温暖与欣慰。

    这是无数主战派与边关浴血奋战的宋军将士们努力奋战的结果，是岳飞的坚守，韩世忠的执着，刘锜的智谋······

    相信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少年公子的默默努力。他一袭白衣，权倾谈笑间，青衫冷漠，一计定山河，慧眼将世情看破。

    “靖安，一定是靖安哥哥，只有他的智谋可以完成这一切。”赵瑾晨默默幻想着，靖安清秀的姿容浮现在眼前，记忆与时光将她带回了七年前的东京汴梁。

    那一年是东京汴梁最凄冷的深秋，黄叶如枯叶蝶一般缓缓零落，欧阳靖安出征辽国的前夕，瑶池之畔，两个人的依依惜别。

    那一年是汴水之南最繁华的盛夏，烟花绽放在一碧如洗的长夜，等到烟火清凉，有情人执手徜徉，少女是倾国倾城的萱和帝姬，而少年是翩翩名门公子。

    那一年是最寒冷的严冬，一场金戈铁马的争锋，靖康二年的风雪，这是靖安与萱和帝姬的生离死别。

    “靖安哥哥，来追我啊！”

    昔年的温情，依旧在心底蔓延。对欧阳公子的期许，足以陪伴赵瑾晨走过无数个漫漫长夜。

    “又在想你的九哥？”身后，一双冰冷的手缓缓放在赵瑾晨的双肩。

    完颜宗寒身着一袭玄色的王爷常服，佩着东珠朝珠，少年的面容英俊潇洒。

    完颜宗寒从身后缓缓轻抚着赵瑾晨的秀发。

    “和议已经告成，陛下命本王前往长城边境，统帅整编长生军与北境驻军，这一次，我要重新组建起新的白马义从。”

    朝堂之事，风云迭起，完颜宗寒再三提醒赵瑾晨谨慎珍重。

    然而，半月后，赵瑾晨才真正明白，身为一个亡国公主，究竟还要遭受怎样的痛楚与羞辱。

    秋风吹袭过北国的险峻山陵，混同江宛若一条白练，乱山起伏如龙。一座巍峨的皇陵坐落于此，这是金太祖的陵寝，如今，太宗皇帝完颜晟也已经病逝，他的遗愿便是重新回到皇兄的身侧，这一次，征战一生，戎马倥偬的大金太宗，终于回家了。

    秋风萧瑟中，一支全副武装的金国皇属禁卫军列阵而行，手执长戟，腰佩马刀，威风凛凛。

    这支队伍之前，骑在乌色骏马之上的少年，正是新晋的尚书令完颜宗磐。

    这一次的蒲鲁虎，已经今非昔比，位极人臣的他开始拥有自己的王府，为附庸新皇的改革，他为自己取下了一个新名字——完颜宗磐。

    完颜宗磐身着一袭白色的王爷常服，上面绣着大金的图腾海东青，头戴三珠王冠，佩着宝石朝珠。清冷的眼眸透着几分邪气。

    “今日，乃是太祖，太宗两代先皇的祭祀之日，大金皇帝，名震四海，雄踞九州。南朝称臣，西夏授首。若不加以献俘太庙之礼，无以称成功，传后世。将那些驱口通通押上来，献俘太庙！”

    完颜宗磐一声令下，数名金国禁卫军策马扬鞭。

    队伍的左侧传来一阵阵少女的哭喊之声，金军将士的皮鞭宛若雨点般重重落下。

    如花似玉少女们皆身着绯红色的奴隶衣衫，戴着镣铐，在萧瑟秋风中缓缓前行。

    她们的玉颈被绳索束缚着，清脆的镣铐之声在风雪中不绝于耳。

    太庙之前，萱和帝姬赵瑾晨就坐在皇兄赵桓的身侧，柔弱天子赵桓惊恐地注视着这一切。

    欧阳靖安伫立于阵图之前，用手指点着郾城东北方向，信心满满地说道：“想必梁王会从此地进军郾城，我等宜率良弓劲弩在此守候。”

    宋军将士之前，岳飞，刘錡两位节度使共同取下桌案上的虎符，伫立于点将台之上，大宋国号旗及天子亲自题写的精忠岳飞帅旗迎风飘扬，宋军将士山呼万岁。

    岳飞朗声说道：“今敌众我寡，此战攸关生死成败，卿等宜全力破贼。若有谁胆敢迁延不进，定斩不留!”

    “唯元帅之令是从!”宋军齐声说道。

    岳飞开始进行自己的战略部署：“本帅自领背嵬军，而刘节度使亲领游弈军，分别迎击来自左右两翼的金军。”

    此时，欧阳靖安向前一步，请命道：“在下身为定西军节度使，同样是开府建节之臣，在下愿身先士卒，亲率神机营伏杀西北方的金军弩手。”

    岳飞欣然同意，又嘱托道：“如此有劳靖安贤弟了，不过贤弟一向身体欠佳，还望多多保重。”

    岳飞又厉声命令岳家军部将：“张宪随我出战，岳家军副将王贵听令!本帅命你掌管辎重兵，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王将军切不可有任何闪失!”

    王贵向前一步，说道：“末将听命!请岳元帅宽心!”

    三日后，完颜宗弼亲率大军呼啸而至，此次出战的兵马中，虽然没有了曾令宋军闻风丧胆的铁浮屠大军的身影，但用兵如神的完颜宗弼依旧为攻占郾城投入大金最精锐的铁骑军及投石车，兵力超过十一万，自千里外绝尘而至。

    完颜宗弼亲自提领着万人以上的先头部队，越过山谷，完颜宗弼感到了些许异样，但无心恋战，于是命部分女真弓箭手与先前埋伏许久的女真毒弩手合兵一处，夹击西北角的宋军。随后，完颜宗弼亲率骑兵主力直取岳飞以及刘錡的主力部队。

    岳飞身骑一匹毛色银白的战马，奔袭千里，见完颜宗弼亲自率领大军来到城下，不禁寒暄道：“四太子别来无恙。”

    完颜宗弼也欠了欠身，急切地说道：“岳元帅，前几次我们在中原决战，只因本王些许轻敌大意，才让你占了上风，此战本王若一心一意与你死战，绝不会在你之下!”

    说罢，完颜宗弼拍了拍胯下的红色烈马，手持长刀，与岳飞白刃相接。

    岳飞身侧的副将张宪见状，不禁大惊，呼喊了一声：“岳元帅乃国之栋梁，千金之贵体，又何必如此以身犯险?”

    说罢，张宪也慌忙策马向前，接应岳飞，不料岳飞与完颜宗弼二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激战正酣。

    然而，身在郾城东南的金军大将乌棱思谋已经悄然逼近了宋军的大营后方。

    此时，身在主帅营中驻防的王贵数日以来，枕戈待旦，不禁连续打了数十个哈欠，满面倦色地对着手下将士吩咐道：“夜色渐深，连续几日都没有任何异样，想必岳帅已经拖住了金军主力，今夜金军不会前来劫营了，你们把粮草运往城中，本将军有些困倦，就去安歇片刻了。”

    “王将军，万万不可，敌军狡诈，我们绝不能有任何掉以轻心之念，难道您忘却了岳帅临出征前夕对您的重托了吗?”一个宋军士卒高声呼唤道，不料由于几日的鞍马劳顿，王贵已经死死地昏睡在了榻上，鼾声大作，鼻息如雷。

    军帐之外的小径上，几名羸弱的宋军士卒正推着数十辆辎重车缓缓在泥泞的小路上行进着。

    林木葱葱，乌棱思谋敏锐地察觉到了外面的异样的声响，静观其变。

    须臾后，乌棱思谋做了个手势，低语道：“将士们，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已到，这就夺了他们的辎重粮草，四太子之成败在此一举。”

    霎那间，众金兵一举杀出，弓弩齐发，乌棱思谋亲自奋勇向前，丝毫不乱。

    而宋军方面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却阵脚大乱，应接不暇，惨叫声久久回荡在空气之中。

    “不好，中了金人的计策了!”

    “汝等快去寻王贵将军!”

    天明时分，两军阵前，一名斥候将锱重失陷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说与主帅岳飞。

    岳飞闻听此等噩耗，眉头一紧，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以及乌云中微微露出了一缕残霞，惆怅不已。

    大雨将至，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也即将打响。

    岳飞暗暗对那个斥候厉声说道：“这个消息绝不能透露至军中，若敢动摇了军心，本帅先斩汝头。”

    那个传信的斥候诺诺说道：“是，是，末将遵命。”

    不料，旋即岳飞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暗暗沉吟道：“不好，靖安有大麻烦。”于是连忙从桌案的笔架上取下一支湖笔，用飞白书写下一封军令，嘱托道：“你务必快马加鞭，使欧阳靖安节度使立即知晓此信的内容。”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那名斥候终究是晚了一步，正当他风尘仆仆赶来的那一刻，被一名金军巡守士卒一箭射中要害，将此信当场截获。

    他将此信交给了军中猛安，那位猛安缓缓展开书信，见是岳飞的手书，不禁脸色大变，惊呼道：“不好，前方有宋军正在等候伏杀我们。”

    于是两路女真毒弩手闻风而至，万箭齐发，欧阳靖安深感寡不敌众，心中大恸。

    一旁的归海云大喝一声：“大人小心。”

    旋即命令手下宋军神机营的弓弩手也放出利箭，用以回击金军弓弩手。

    一时间，双方箭如雨下，不料，空气中一支利箭突然向欧阳靖安的方向袭来。

    与此同时，一位女真勇士应声说道：“前方那位身穿白色战袍，衣着上刺绣金色白鹤绣纹者正是定西军节度使欧阳靖安，若能一箭射死他，正是建立了不世之功。”

    归海云见那支箭迎风而来，十分凌厉，急忙用剑将其挡开，正当松了一口气之时，不知何处飞来的另一支箭已无比精确地将他射中。

    欧阳靖安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子云的名字，不顾一切地冲杀上前，将他一举救下，不料那支利箭已经穿透了他的后心处。

    欧阳靖安轻轻将他放下，眼中血丝密布，靖安嘶声命令手下将士道：“汝等速速放箭，为子云先生雪恨!”

    金军弓弩勇士的箭雨又一次袭来，宋军神机营弓弩兵亦不落下风，双方死斗一阵，互有杀伤，金军伏兵见事态胶着，选择了退兵离去。

    归海云的一袭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热血从他的背部汩汩流出，这位面容依旧清秀的书生微笑着看着欧阳靖安，断断续续地说道：“兄长，子云恐怕，恐怕此生不能再陪伴，辅佐兄长了，遗憾不能再与兄长共赴大业，望兄长前路珍重，此外，照顾，照顾好如韵。如此，子云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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