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游 第9章 厄传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改变的并非只有菲利普一人。

    这天上午，当菲利普走出家门，恰好看到林克他们转过身去。

    菲利普心中疑惑，问道：“想干什么？”

    林克那光洁的秃脑袋一颤，清了清喉咙：“我今天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哦。”，菲利普将镰刀重又挂回腰间。

    林克注意到菲利普的动作，眼皮不禁一阵狂跳，干涩道：“哈哈，天气不错，你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去捕猎？”

    菲利普解开一摞干草垛，熟练地喂起了马：“不想，我很忙。”

    “对对对，我知道你很忙，所以才打算帮你去捕猎。”，林克呵呵笑着。

    菲利普手中动作一滞，他当然听得出林克措辞上的变化，也能感受到他的善意，不由有些纳闷。

    “秋天山里有不少好东西，一起去吧？”

    菲利普转过脸，冷冷地注视着林克：“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怜我吗？”

    看着那淡漠而戒备的眼神，林克叹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前是我不对，但我们还是朋友，对么？”

    菲利普侧目望着林克伸过来的手掌，犹豫起来。

    面对菲利普的无动于衷，林克和他的一众跟班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正沮丧间，却见菲利普取过一支猎叉，当先走去。

    “走吧，下午我还有活儿要干。”

    林克大喜，连忙紧随其后。

    才行不远，菲利普就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俏丽的少女有些愣神：“安珂？你怎么来了。”

    安珂笑靥如花：“当然是一起进山。”，瞥了一眼笑容僵硬的林克，安珂轻哼道：“这么说，你还不算太没用？”

    林克的鼻尖几乎都要顶到天上去：“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安珂诚恳道：“菲利普，你并不是孤单一人，你还有我们，我们大家还要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林克也拍着胸脯道：“我林克最讲义气，以后谁要再敢欺负你，我头一个不答应！”

    众跟班纷纷望过来，目光中透着鄙夷，林克大怒，追逐着众人朝前奔去。

    看着他们嬉笑打闹，菲利普心中感动，眼眶竟有些发热，他仰起脸，恰迎上那秋末的朝阳。

    于是他由衷慨叹道：“很温暖……”

    时光的长河滚滚奔涌，虽然你无法看见，但它就在你的身边，你以为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可当有一天，却猛然惊觉它们已经离你远去。

    不知不觉间，岩炉村的秋天就这样结束，当北风呼啸而至，人们心中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

    今年的冬天来的有些早，眼见大雪天就要到来，山中的动物也渐渐开始蛰伏起来。

    同为发小，菲利普和林克本就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在冰释前嫌后，两人的关系已如铁打一般。所以这段时间里，少年们一直都在山里捕猎，动物们反应迟钝了许多，几乎不用设置什么陷阱就能逮到不少好东西，山鸡、兔子等等，众人收获颇丰。

    菲利普的屋子里已经晾满了各种过冬用的肉干。

    不久前商队来了，在听闻了保罗的事情后唯嗟叹生命无常，但菲利普表现的比他们想的坚强，仍然每天都帮忙做饭。

    商队众人对待菲利普更加热情，或许在他们看来，能够勇敢直面生活的人毫无疑问都是真正的勇士，这让那些走南闯北的汉子们待他就如最亲的小兄弟。

    老波克再次对菲利普发出邀请，让他随商队一起走，菲利普依然笑着婉拒。在将来，他终究会攒够钱离开岩炉村，可在此之前他会在保罗的墓碑前守候几年。

    然而这一次，老波克坚持了许久，因为他们的商队将在半年内更换路线，短时间不会再来岩炉村，更因为他们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有山贼出没！

    “哈利，这是真的么？”，村民里有人问道。

    商队首领哈利托着烟斗，吐了一个烟圈缓缓点头，他深锁着眉头笃定道：“千真万确，不久前我们路过古登堡附近，有两个村子都被山贼洗劫了，而且我听治安官说，村子里人都已经死光了，很惨……”

    “这怎么可能，山贼不会杀人！”，村民们一脸惊恐。

    “伙计们，我老哈利从来不骗人，所以我们也打算暂时先改道了，我们会沿着山脉走，等风声过了才会回来。”，首领哈利的眉头皱的更紧。

    对于这件事情，提拉里奥也非常重视，决定召集村民好好做一番准备。

    这样的事情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那是几十年前，岩炉镇风光无限，车马行商众多，不时也有山贼拦路劫财。

    俗话说盗亦有道，山贼自有山贼的规矩，山贼只是为了求财。

    如果遭遇了山贼，只要你按照规矩奉上财物，他们就会放任你安然离开，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被山贼谋财又害命，更遑论屠尽一个村子。

    “总之这次的事情有点儿不寻常，听说约克镇已经向古登堡求援，让士兵前来驻守。”，哈利望着众人，在鞋底磕了磕烟斗。

    “这些肮脏的兔子屎，他们可没有来通知我们。”，有村民愤怒地吼道。

    “得了吧，约克镇的人指望不上，他们都是一些卑鄙的懦夫，这在从前，他们都还在我们脚边乞食呢，狗东西！”，老林克愤愤吐了口唾沫。

    村民们越说越激动，面上却渐渐浮现起不安的神情。

    大家不关心山贼消息是否属实，这已经毋庸置疑，老哈利不会骗人，人们担忧的是山贼杀人屠村的传言，假若这是真的，那必须早做准备。

    商队离开了，短期内他们都不会再经过岩炉村。

    岩炉村的地势较为开阔，位于卡尔郡莱茵平原东部，三面环山，连绵的山脉起伏蜿蜒，这些山是大自然的宝库，数十年前岩炉镇的盛极一时正是得益于山中埋藏的矿藏。可是这样的地势对气候有着巨大的影响，岩炉村夏季与冬季会变得很长，尤其是冬天，雪天来的格外早。

    天终于下起了小雪，不久之后将会大雪纷飞，寒冷会持续很久，天越来越冷，村民们的心也一天天冷了下来。

    终于有可靠的消息从外面传来，这伙山贼杀人如麻，他们无视道上的规矩，仿佛只是为了屠戮取乐，整个卡尔郡已经有超过十个村子惨遭屠灭。

    到处都是救援的请求，古登堡的军队已经疲于奔命，却依然抓不到这伙狡猾的山贼，而首府罗曼城更增派了两千人的守备军前往支援。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根据传言，军队的出动并没有让山贼们感到危险，反倒是加快了他们屠村的步伐。

    岩炉村里人心惶惶，村里的男人们每天都聚集在教堂和提拉里奥商议着对策。

    “不如我们先迁走吧。”，一名村民提议道。

    “迁哪去？”，老林克问道。

    “我们可以去古登堡，无论如何那里还有军队。”

    “天开始下雪了，过些日子只会下的更大，村子里一百多口人一天能走多远？到古登堡我们至少要走上20天，随行不少老幼，这很艰难。”，医师佛兰克林愁眉不展。

    “我们应该站起来抵抗。”，有村民愤然道。

    “你以为你有几两肉够他们割的？其他几个村子难道就没有想过抵抗？最后还不是都死绝了？”，林克冷哼一声。

    众人都沉默下来。

    “不如我们躲起来，村里周围还有很多废弃的院子和地窖，或者干脆躲进矿洞里去。”，罗莉大婶出了一个主意。

    思考良久未果，大家的目光渐渐聚集在提拉里奥身上，村长长叹一声，起身道：“村子的情况诸位很清楚，说是与世隔绝也不过分，向远方的城市求援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而佛兰克林说的也有道理，下雪天只会拖慢迁移的脚步。”

    村长顿了顿，下定了决心：“就按照罗莉的办法吧，但山里的矿井太显眼，我们可以藏身在一些废弃的地窖里，那么，都加紧准备好过冬的物品吧。”

    村民们均都点头同意。

    提拉里奥又提醒道：“地窖的出入口要检查仔细，不能有破漏，在大雪来以前都做好准备，这样一来，下雪就可以掩盖搬运的痕迹。”

    众人忙碌起来，有的人准备物资，有的修缮地窖，村民有人赞同，有人忐忑，更有人反对，可是在这紧迫的情势下，最终只得遵从。

    他们要躲在那些废弃的地窖中，那片区域在几十年前是岩炉镇的主街区，现在早已经杂草丛生。

    毫无疑问，这个计划的关键，只是一个普通的心理游戏，或许山贼们只会专注于眼前的事物，去选择看起来有人活动的村子，而那些被废弃的遗迹则会被忽略。

    当然，这也仅仅是可能。

    可是人们已经没有其他法子，在这样的天气，在这样的环境，迁移或等待军队的救援无异于引颈就戮，于是他们只好躲起来。

    虽说这同样异常凶险，根本就是一场赌博。

    今天，村长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在明天以前，必须把村中的牛羊马匹都杀死。

    家畜当然不可能藏身地窖，在下雪天，没有人照料它们全都会死在外头，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些牛羊会泄露人们的行踪，村民已经决定，要把这里伪装成一座杳无人烟的“空城”。

    决定虽然残忍，却也无可奈何。

    菲利普心中不舍，自从保罗死去世以后，老马朱丽叶已经是他最后的家人了，但他没有去央求村长，更没有愚蠢地把朱丽叶偷偷放生，他不能容忍因为自己的疏忽和任性而给身边人带来危险。

    那天夜里，他默默陪伴了老马良久，最终心一横，噙着泪把尖刀扎进了朱丽叶的颈部。

    有一句话时常被人提起：“努力不一定成功，但放弃一定会失败。”

    这个道理很励志，也很简单，岩炉村的每个人都明白，可是有的时候，努力似乎真的代表着徒劳无功，因为命运真的不公平。

    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山贼却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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