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繁花逸事 第358章 了断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哈亚消失了。

    他就像飞走一般竟连影都没有剩下，就好像从来不存在。

    菲利普问过提米，只知道哈亚在数日前莫名失踪，恰是自己跟随银魂进山之时，为此学院还特地派人前来调查，却没有任何结果。

    有些不对劲。

    尽管哈亚来历神秘，可菲利普知道他不是敌人，甚至在他心中早已相信了哈亚所言，也明白他是出于善意才打算帮助自己。可他竟然消失了？他不是打算保护自己吗，为何突然离去？难道说这些天发生过什么？

    暂且想不明白，菲利普也无暇多想，他破天荒地前往外院沙场，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完成了体能训练。随后去膳堂忙忙碌碌，从料理到打扫皆是尽力而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面上笑吟吟，竟比那晴空的暖阳还要和煦。午后去了主楼，心无旁骛地听完两堂理论课程，这才悠悠回返，又将寝室打扫的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无论床铺书籍都是归置齐整，井井有条。

    来到学院外围的废弃仓库，拂开错布蛛网，从房梁尽头取下一只铁盒。

    打开盒盖，沙葬静静地躺在里面，柄刃漆黑，虽不惹尘埃却透着无匹锋芒，杀意暗藏。将铁盒拍成碎末，又用粗线将刀刃牢牢缠裹，斜置于背，贴身而放，体着厚实冬装倒不致看出异常。

    做完这一切，菲利普离开学院。

    并非私自外出，而是有着齐备的离院手续，且由比利亚•阿古斯亲自批复。

    冬日的午后，雪风清新，丘陵连绵起伏，犹如冰涛浮浪，天空纯净如水晶，哪怕巨城远在数十里外也能清晰可见。

    远方是百鸟归林叽叽喳喳，尚未入夜，竟似有了回巢渴望，转过身，又见黑墙红瓦如峰如林，亦如雄峰一般重峦叠嶂，坐落在白雪的边际宛如一座座庄严宫寝，有些肃杀，有些温柔，有些遗憾，还有决绝。

    他微笑注目，似乎要将这一切都深深印入脑海，良久轻叹：“谢谢，再见。”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银血。

    虽说不满一年，可他有幸来此求学已是神明垂悯，而他自己更是感恩怀德。因为他在此每一天都享尽舒然恬美，时刻都体味惬意慵懒，此处对他而言无疑是难得小憩，也是梦一样的光景，是怡然自得，是物我皆忘。他能做的，就是从今往后再也不靠近这个地方，就这样将它纳入心底，从此变成回忆，偶尔聊作思念，足矣。

    缓缓收回目光，将衣领拉高一些，弯刀紧贴肌肤传来刺骨的寒，也让他的心渐渐淡漠，再看那大城浩瀚，笑意森然。

    大陆新历350年，12月31日，年末，对于这大陆上所有的人来说，一年到此为止。

    这一年来他们努力过，拼搏过，享受过，也堕落过，无数的人体验着不同的人生，也享受着同样的时光，演绎了无数的故事，也歌唱无数的情感，当子夜钟声敲响，他们会放下这一切从而迎接新的生活，他们会在新的一年中展开新的故事，也奏响不同的音色，只静待穿暖花开，希望绽放。

    而对于侯爵来说，今晚同样意义重大，因为就在今夜，他与安珂的婚礼也将隆重举行。

    菲利普受邀参加婚宴，他会献上最诚挚的祝福，同时也要带去最冷酷的死亡。

    他已经做出决定。

    街道人流如海，一样的热闹非凡。尽管不是节庆可对于巴尔奇克来说一年四季又何曾有过冷淡？它总是这样，总是时刻迸发出无限精彩，可是在繁华背后却是轻描淡写悲欢离合，它用饱满的姿态叙述纷扰，用健康的形象遮掩丑恶，只因为这千年来，巴尔奇克的狂欢早已成为永恒，它就是凝固在岁月里的花，永远娇艳，永无凋谢，哪怕脚下是腐朽泥泞也无人在意。

    八街九陌，熙熙攘攘。

    菲利普心静如水，走走停停，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他看着喧闹街头，只用心去感受，用心铭记，因为他明白，今夜过后他就会离开这个地方，想要再来此地恐怕遥遥无期。

    红莺大街已经修复不少，道路笔直，砖石崭新，就连两侧楼宇也重获新生，工程器械隆隆作响，工匠苦力往来奔忙，嘈杂中透着宁静，尘嚣中浮现生机。

    尚有百米，菲利普却陡然止住脚步，驻足片刻后默默转身。

    果然出事了。

    他一眼就看到那协会门庭石柱上刻有暗记，应是紫电留下。

    暗记很简单，不过两个符号，不大不小，其一为黑暗世界通用的示警标识，除此之外，只绘有一枚粗陋的七角图案，菲利普知道，那图案代表神圣教会。

    不多时来到外城贫民窟，敲开了教会后门，一名牧师将他迎进，随后，竟是分教会的主教接待了他。

    来到一间小小告解室，二人各自步入，相隔铁栅，只闻其声。

    菲利普径直问道：“厄尔沙神官可在教会？”

    主教轻声祷告片刻，答：“不在，前些日子同样有人前来拜访，他留下了信件。”

    是紫电无疑。

    菲利普又问：“信件呢？”

    主教回道：“那人留下信件即刻离去，只说由厄尔沙大人亲启，两日之后大人驾临，信件已安然转达。随后厄尔沙大人动身前去寻找一人，未果，他吩咐说，如果有人来找他，就将此间详情悉数告知。”

    菲利普略一思忖，淡淡道：“我就是那人。”

    主教沉默片刻，沉声道：“大人吩咐，请你尽快离开王都。”

    菲利普果断摇头：“我不走。”

    主教无声笑笑，仿佛预料之中，伸手入怀，递过来一枚小巧徽章：“大人也说你或许是不走的，倘若遇到危险，就将此徽章捏碎，可保平安无恙。”

    默默接过，菲利普发觉这枚徽章不同平日所见，通常神圣教会的徽记是由精铁铸造，又镀以金银装饰，华美异常，而这徽章却不同，它竟是石头雕刻而成，材质极其粗糙，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

    “这徽章……”

    “这徽章正是大人托我转交给你，虽朴实无华，却是我教最纯粹的信仰。”

    菲利普将徽章收好，展颜一笑：“多谢相告。”

    主教微微摇头，叩了叩木门：“若无要事，你这就走吧，愿吾主荣光与你同在。”

    离开教会，菲利普抽空去了一趟据点，却发现门口的招牌已经撤换，有工匠忙着装修，正将一块巨大牌匾悬挂上墙：“怪兽物流，专业承接贵重物品运输，安全极速，货到付款，童叟无欺……”

    又来到几间安全屋，果然都已易主，哪怕尚未出售的房产也挂有一块小小木牌，除了标明价格，还刻有一幅双穗花朵图样——火绒草商会。

    继续行往武馆，不出所料，连焰虎门都是人去楼空。

    事情不妙。

    菲利普很清楚，若非事态紧急格伦绝不会出售王都产业，甚至那四十五间安全屋以及这据点都是赠予他的礼物，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全部卖掉，只说明事情之凶险远超想象。

    格伦竟然跑路，是谁指示授意？

    应该是威灵顿！

    换句话说，威灵顿一定是察觉到某些危险，他想通知自己，可那个时候自己已随银魂去了卡金斯山脉，情报自然无法送达。不得已才让紫电留下密信，又委托教会转口告知，在此期间厄尔沙去学院找过自己，同样寻觅无果。

    可他将据点卖掉，那林克等人回来又往哪里落脚？还是说他想告诉自己，现在情势紧迫必须要放弃风云山水四组？也就是说，兄弟们也会遇到危险？还有托梅，除去林克等七人，迪莉娅和千狩卫还在托梅，有没有通知到他们？还有米蒂刹帝利皮蓬加百列等人，他们怎么安排？还有萨隆等焰虎门众，他们该如何撤离？这么多人要动起来是项大工程，怎么能说走就走？撤退路线有没有经过精细策划？沿途安全如何保证？威灵顿都考虑好了没有？

    实在很难想象，自己不过离开数日竟然就发生如此剧变，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菲利普握紧拳头，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他忽然想到了亚伦三次暗杀，还有哈亚的造访以及他严肃的警告，还有山巅时那国王古怪言辞，还有那日午后与西里尔棋局对弈，还有月雪夜登山，只为苦言劝告。他们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他们都知道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明白？

    一幅幅画面飞快闪烁，各种杂乱信息充斥着整个脑海，莫名的隐晦的费解的困惑的，一幕一幕，眼花缭乱，却始终雾里看花如堕烟海茫无头绪！

    菲利普深深呼吸，双目重泛冰冷。

    他想不明白，但他知道威灵顿肯定已经明白，否则他不会走，他不会如此莽撞下令撤离。要相信他，菲利普告诉自己。

    唯一的问题是自己要不要跑？

    当目光投向内城，答案已经明了。

    即便要跑也要把事情做完再说，因为他已经做出决定，这也是他的决心，就让这一切在今晚，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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