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繁花逸事 第367章 子夜钟声（四）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火光烧红了半边天，连云层也染上一片妖异的红，伴随着城中灯火，就像雨后的云霞一般绮丽多姿，俯瞰巨城，已是遍地开花。

    凛风猎猎，长衫飘飘，青年目光深邃，长声感慨：“好风光啊，岁末寒钟，繁华如焰，从此以后这天下也将烧起，要烧掉腐朽阴暗烧成苍白纯洁，白茫茫。”

    潘妮小脸煞白，双手绞得紧紧：“你、你犯了大错，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青年捧起女子柔荑，轻轻一吻：“潘妮，成年人从不讲对错，只分利弊，这一切不过顺势而为，因为旧的时代必然消亡，而新时代却需要一场涅槃，更需要牺牲需要破茧化蝶，否则什么都不会改变，而你曾经憎恨的伤痛的绝望的无助的一切的一切永无改变，我是为了你。”

    潘妮苦笑一声，叹息道：“为了我？恐怕是为了你自己吧！我再傻也知道法罗亲王根本就是你们的傀儡，哪怕他当了皇帝又如何？你如果想要对付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我简直怀疑是你自己想当皇帝！”

    青年幽幽一叹，摇头道：“潘妮，其实今晚的计划并不会成功，虽说会造成巨大混乱可这计划注定失败。”

    “什、什么？”

    “因为最初制定计划的并不是我，只是一群可悲的理想主义者。苏美拉之眼要建国不假，却不能像现在这般妄图谋取他人的权力，这真的很可笑，他们以为不用付出就能获得？他们以为发动一场政变就能改朝换代？他们以为不必经受战火的洗礼就能雄霸天下？怎么可能！所以格雷戈里会败，他是个白痴，他不明白康纳里维斯家族存续千年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可是我明白，我们都明白，所以我才会出现，而他们也需要我来挽救，因为我们都清楚真正的战场是在未来，眼下不过是乱世的开端，也是万里烽烟的起点。”

    “所以你囚禁了格雷戈里架空了兵门，更是不顾旧日情谊让菲利普深陷乱局？”

    “对，改变需要从内部开始，这场混乱不过是我们前进的契机，我接管了这个计划，就要让它发挥出最大的价值。菲利普是我选中的对手，然而现在的他不但脆弱更是缺乏危机感，让我倍感无趣，只有将他逼上绝路他才会爆发出惊人潜力，才够资格与我对弈，若不生逢乱世，又岂有英雄崛起？”

    潘妮张口结舌，眸中是浓浓的困惑，想要问个清楚，可青年已经不再看她：“人呢？”

    哈吉斯轻拍手掌，便有一名劲装老者缓步上前，单膝下跪：“阿大，见过大人！”

    青年未有回头，只淡淡道：“大先生辛苦，不知四卫如何？”

    阿大惶恐非常，连忙低头：“大人喊我阿大就好，四卫皆领兵符现已点兵待发，其中精锐部队亦随行同往，只等大人一声令下！”

    青年颔首一笑，说道：“你去吧，就这样去送死，至于你的亲眷子女，从此便脱离组织，可保一世平安，再赏千万金币，当衣食无忧。”

    阿大深深呼吸，将泪水生生憋回，豁然起身，眼中已有坚决：“大人放心，属下必不负重托，我潜伏多年等的就是今日，只盼从此以后苏美拉之眼迈入辉煌征途，然后笑看天下苍生，傲立于世！”

    言罢再一行礼，大踏步转身离去。

    哈吉斯看着老者背影，良久回头：“白龙还没有消息。”

    “所以呢？”

    “我担心他会背叛我们！”

    “不会。”

    “莫非大人还有布置？”

    “没有，可他不会背叛，白龙此人邪性极重，他之所求与我们都不同，彼此合作实乃道不同却相与谋，所以我不担心。”

    哈吉斯再无任何疑问，便默默站在青年肩后，随他看尽烈焰浮华，看他沉稳落子，可无论落到何处便总是熊熊燃烧！

    “放开我！”

    身后传来一声娇叱，安珂挣脱黑衣人的手臂，她寒着俏脸，双足赤裸，脚步匆匆，而她的身上依然披着那身华美婚纱：“让我走！”

    青年笑笑：“为何如此急切？”

    安珂气得咬牙：“你说过，我做完这一切你就放了我！”

    青年望着天空，良久摇头：“不行，事情还没做完。”

    安珂胸膛起伏，看似极其愤怒：“你出尔反尔！”

    青年轻声叹息，语气陡然变冷：“安珂，大家同窗一场，你既然提了要求我自会尽量满足，可你也答应帮我。此刻事情未毕却是你单方面撕毁承诺，而你违背誓言的后果可想明白？难道你希望看到菲利普死去？”

    安珂面色惨白，连忙拉住青年衣襟，哀求道：“不要杀他！”

    蓦地，一根手指自黑暗中探出，轻轻抵住女子咽喉，传递着森冷杀机：“退后！”

    安珂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有生以来她是头一次距离死神如此接近，她甚至都能感受到死亡的冰冷吁吸。侧目望去，一名赤膊纹身的汉子不知从何出现，其头戴铁盔，只露出一双残忍的眼，令人毛骨悚然。

    青年挥手止住，淡道：“接下来你要去塞波加尔。”

    安珂疑惑：“为何要去塞波加尔？”

    青年爽朗一笑，眼中是智珠在握，傲睨一世：“因为我需要更加盛大的烽火，只是佛隆塔耶显然不够，该入局的必须尽快入局，下一盘棋，就在那里！”

    卡维隆大街。

    不，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卡维隆大街，裸露在众人眼前的，只有一片烧焦的大地，由里到外凹凸起伏，地面是异样的光滑，很多地方早已被高温灼成结晶。

    随处可见一道道恐怖划痕，那是能量奔流的痕迹。外围虽已冷却，可往深处走却是炽热依旧，而在爆炸中心更是熔岩沸腾，整个区域都呈现出一种渐变的红，空中，不时有红白电芒闪烁游曳，时刻都散发着致命的美，那是虚空裂隙！

    阿大背负双手，巍然不动。

    环视看去，数千人队列齐整，顺序排列分为四阵，着装统一，气魄斐然，可在火光的照耀下，却有半数人面露困惑。

    “想必诸位已经知道，就在今夜，竟有凶徒胆大包天想要谋权篡位！他竟敢在这个新年的夜里发动政变制造恐怖袭击！看看眼前惨象，有多少无辜者凭白牺牲，有多少鲜活的生命付之一炬，惨无人道，惨无人道啊！根据可靠消息，这城中还有大量居心叵测之辈潜伏其中妄图制造混乱，而更恐怖的是，皇庭卫士羽林军已然叛变！现在的皇城岌岌可危，他们想要践踏王庭之威严，这绝不能容忍！诸位，你们是王都最强的队伍也是最后的防线，尽忠的时刻到了，让我们粉碎他们的阴谋，让巴尔奇克的荣光永存于世，让那皇旗，永远飘扬在帝国上空！而你们的英勇也将为世人所铭记，你们的名字会永远镌刻在那英烈碑上，千古流芳！现在，护驾勤王！”

    “护驾勤王！”

    众人齐声呐喊，声嘶力竭！

    竟是爆发出冲天战意，也激荡着无以伦比的勇气与豪迈！踏过废墟伤城，穿越拥挤而混乱的人流果敢迈进，无所畏惧群威群胆，在他们目光的尽头，正是皇城！

    城门尚未关闭，而那参天高墙上却已寒光凛凛，无数锋锐尖锥从刀巢探出，密密麻麻。城下早就一片混乱，车流人流已不复井然，他们就像无头苍蝇那样横冲直撞，可无论哪个方向都是水泄不通，更可怕的是，想要进城的民众延绵数里之远，后面的车队全然不知前方骚乱，依然徐徐前行竟将退路都给堵住！

    巴洛克浑身湿透，冷汗一阵阵地冒，他已经可以肯定城中出了大事，禁卫没有出现，只说明事态紧急非同一般！

    然而城中之急已无暇顾及，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支超过十万人的塞波加尔军团竟然出现在了城下，这简直匪夷所思，他甚至怀疑这支军队是从天而降，他们就这样出现在眼前如同无中生有。虽说有高墙防御，可谁知道敌人又有着怎样诡奇手段？谁都晓得塞波加尔人战力强硬，他们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到来，只怕军事素质已经强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必然是一支精英兵团！

    还有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那就是城下民众数量太过庞大，他们就像一扇人肉大盾，将巨城正门包裹得严严实实，而他们的存在也让防御有了掣肘，投鼠忌器。

    就在刚才，副官悄悄建议，说战时紧迫，应当无视城下民众安危优先布置城防器械，一旦开打，生死由命！

    老实说，巴洛克差点同意了这条荒唐的建议，可转念一想，却觉贻害无穷。

    要知道城下这些人来自四面八方，都是来王都欢度新年，而其中恐怕有不少城防军众家属，不说任其自生自灭，也不用启动城防杀器，只需弓兵一轮集射届时箭如飞蝗遮天蔽日就不知要死多少人，轻者军心大乱，而严重些更是引发哗变，那才是真正的末日！

    不对！

    万一敌人混进了人群……

    思忖良久，他做出了一生之中最无奈的指令：“不用再管城下民众，即刻关闭城门！所有城防军出城结阵，誓死阻敌！”

    旋即命人点燃烽火，瞬间，无论内外城墙上百道粗逾丈许的巨大火柱焚天而起，而那烽火的颜色赫然是醒目的红，也代表着最高警戒！霎时，艳丽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帝国西境，那火是如此高昂，甚至远在数百里之外都能清晰可见！

    巴洛克相信，王都远近卫城一定可以看到，而其所辖的驻防军团也将疾速来援！

    不过事与愿违，他全然不会想到，几大卫城别说来援根本就连城都出不去，无论托梅还是雷克，包括更远些的驻地防线都已受到重重阻挠，四大伯爵领倾巢发兵，其领内私军已经形成了一股足以撼动帝国的强大力量，那是集结数量超过百万的军队！他们不止围城而驻，更是将官道驿道牢牢把守，哪怕西方的雄伟火炬是如此绚丽夺目却也只能望洋兴叹，无可奈何。

    巴洛克更不会想到，其实他的猜测非常正确，真的有人随着混乱人群潜入城中，却不是预料中的塞波加尔军士，而是一批个体战力超群的杀手部队，皆百目余。而禁卫的异变造成了侦测的空白，也给了他们可乘之机，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行踪暴露，他们很快就点燃了房屋街道更是见人就杀，到处制造混乱流血，冷酷而果决！

    城中完全乱了套，当巴洛克还在忧虑禁卫的沉默，还在紧张城下的敌军，还在等待远方的援兵，却不知早有无数百姓四散逃离，是慌不择路地逃，只因为暴乱就发生在城内，那是血淋淋的屠刀也是血肉之躯不可抵挡的恐惧，他们只能逃，哭喊声呼救声响成一片，却根本没有人来拯救他们！

    与内外城不同，皇城的护防力量是羽林军，他们早就发现城中混乱，甚至羽林将军数度想要率兵进城，可是不能，他们是王庭卫士，谕令不到绝不可擅离职守。

    城防军呢？城防军怎么不来？他们在干什么！

    还有禁卫，为何也不见禁卫身影？

    两支部队或明或暗若干年来一直是王都最坚硬的防线，可在今夜他们竟像失踪了一般，杳无音讯，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有谕令传来，着令羽林军一营二营进城维序，总兵马人数五万！

    这个数字，已经是半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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