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繁花逸事 第372章 子夜钟声（九）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深宫寒阙，似远离人间，没有纷争，也少了生机。

    透过琉璃金顶，远方是绚烂巨城，壮丽巍峨。而当那烽火冲上云霄，巨城千年辉光也在今夜亮到了极致，而在今夜过后，也将震撼于世。

    老人笑意蔼然，眼中也倒映着远方火光：“好风光，这焰火倒也别具一格。”

    法罗面无表情，只淡淡道：“这是本王献给陛下的礼物，不知，满意否？”

    尤金拍拍地面，颔首道：“很满意，不如王兄就随我一道观赏，如何？”

    法罗微微示意，远方一名宫人便快步离去：“既然陛下相邀，自当遵从。”

    尤金似乎想到什么，眼中多了些深沉的追忆：“王兄你还记不记得，你我幼时便经常在这露台玩闹，总想着去那大城，可父皇总是不让……”

    法罗出言打断，毫无敬意：“陛下，我来此并不想与陛下遥想昔年，只因为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尤金颇感无奈，神色有些哀伤：“那王兄深夜来此，当然是有要事禀告？”

    法罗面目泛冷，已经懒得与尤金多费唇舌，图穷匕见：“我来请陛下，退位让贤！”

    国王哦了一声，又望向远方烟花，笑得平静：“退位让贤？让给谁？总不是让给你吧？我哪怕要让位，也要让给罗兰卡才对？”

    法罗冷冷地笑，话中尽是冷酷威胁：“尤金，你已经活不了多久又何必自取其辱？只要你主动退位并昭告世间，我可保你儿孙性命无忧，而你在剩下的时光中也得善终！”

    尤金哀叹一声，笑得极苦：“你既然知道我命不久矣又何苦如此急切，非要让天下人看笑话。”

    法罗哈哈大笑，豁然起身：“看个屁的笑话！当年父皇废我皇储之位传位于你，那才是真正的笑话！不怕告诉你，我忍辱负重多年，为的就是今日！”

    尤金淡淡瞥他一眼，笑意转冷：“忍辱负重？你也算忍辱负重？那我这些年忧思疾苦，算不算忍辱负重？”

    法罗虽年迈，却极是威武，闻言一脚便将围栏踹出一个缺口，怒意蓬勃：“你苦个屁！你是皇帝你有何可苦？有何可辱！”

    尤金望向皇储，眸中的沧桑瞬间就化作刺骨冰寒：“当然有，最起码我知道，罗兰卡并不是我的儿子。”

    皇储心中一惊，面上多了几分张惶：“父皇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当然是你的儿子！”

    尤金缓缓起身，皇袍猎猎，寒风割面：“王兄，你可知我为何直至不惑之年才娶妻生子？”

    法罗负着双手，傲然道：“说来听听。”

    尤金声音平缓，语态淡漠：“因为我知道原本这皇帝应该是你，可是父皇竟然废了你的皇储之位，传位于我。我很惶恐，也感到束缚重重，我曾经数次请求父皇撤回成命，都遭到严厉回绝。”

    “虚伪！”

    “不是虚伪，我压根就不想当这皇帝，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画画，最好是让我背着画板游历天下，却不是困在这冷冰冰的宫廷呕心沥血。你记不记得，就在我成为皇储的那一年我离宫出走，去了卡金斯山脉，我想躲在那里，我就想着如果躲上几年说不定我的哥哥能够重新当上皇储。可惜我错了，我没有料到我的哥哥竟然派人来杀我，而杀我那人，竟是我自幼好友。当时我就知道，原来哥哥是如此看重这皇位。”

    “你不曾失去，又哪里懂得珍惜！”

    “是啊，我的确不懂，可我至少懂得谦让。在我继位以后始终多年不娶，并非我忙于国事无暇顾及儿女私情，你哪怕再蠢也应该知道，皇家之人须得早立子嗣否则后患无穷。你说说，你说说我为何快他妈四十岁才娶老婆？说不出来？不至于吧，莫非你真是蠢到脑子都不灵光？算了，我告诉你吧，我始终不娶只因为我在等，我在等你来跟我摊牌，只要跟我聊上哪怕半句，我立马就会把王位让给你，可你没有，你始终表现得谦谦君子降心俯首却在背地里不断使坏，我都知道，可我只当没有看见。”

    “笑话！我却不信你会如此大度！”

    “管你信不信呢，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后来我年纪大了，一帮老臣更是每天都来吵闹，劝我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没办法，我只好在一大堆如花似玉的美人中随便找个娶作老婆。可惜啊，我娶亲之后我那哥哥更是恨我入骨，他竟然趁我出宫之际将弟妻无耻侵犯做出违背人伦之恶事！法罗，你知不知道当我知道此事恨不得杀了你！真的，我忍了三天三夜才将那怒火生生吞下！因为你是哥哥，你是我在这世上仅存的血脉之亲，我杀了你，从此再无亲人，我怎么下得去手？”

    “捏造之言，荒谬绝伦……”

    “真的是捏造？你一定不知道，罗兰卡才一出生我就请雷帮我验过，不得不说魔术师真的神奇，人家都不用什么滴血认亲之类的恶俗法子，只用一面镜子照了照立马就有答案，答案就是这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却是你的！我一瞬间就明白了你的打算，因为罗兰卡是长子，他生来就是皇储，你竟是用这种方法偷梁换柱以谋帝位，当然这说法并不确切，因为最终当皇帝的并不是你，可你儿子做皇帝和你做又有什么两样？”

    皇储听得口干舌燥浑身冒汗，目光不由瞟向法罗，却收到一个冰冷的眼神。

    法罗亲王沉默片刻，看向尤金的目光有些怜悯：“陛下，你老糊涂了，这种疯话你都说得出。”

    尤金凄凉一笑，摇头道：“不是疯话，我想你最初并不打算兵戎相见，你会耐心等着我死去，等着罗兰卡成功继位便一切顺理成章。尽管外界多有传言，说你觊觎皇位日久，在罗兰卡继位之后你就会动刀动枪将他弄死，可我知道你不会，你不会做出那等蠢事，因为要当皇帝并不是那么容易，根基固然重要可声名更是重中之重！你如果杀死新王那就是弑君大罪，就算你当了皇帝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届时万民鄙弃威望尽失，这天下，你坐不稳！”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哥哥，你还不明白吗，我明知道罗兰卡不是亲生却将其视为己出，那是因为我想着等我死后，便算是绕了个圈将皇位交还于你，哪怕我忍辱负重多年也好过你我兄弟死后不好相见！若是在从前，哪怕你如今夜般原形毕露前来逼宫我也不会怪你，因为这皇位本来就是你的，我让给你又如何？我让给你父子二人又如何？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做出那背叛帝国背叛家族之蠢事！你不该和苏美拉之眼联手，你不该将那群嗜血狼群带来王都！我康纳里维斯家事，怎可让外人插足！”

    法罗握紧拳头，话音已无半分温度：“我和苏美拉之眼联手？无稽之谈！”

    尤金胸膛急剧起伏，面上也有着异样的潮红，却是声色俱厉，怒意勃然：“你还想骗我？好，我就说给你听，我把你长久以来的计划尽数道出，看你如何辩驳！”

    霎时风更烈，夜更寒！

    白龙望着那双猩红的眼，一颗心也凉到了冰点：“菲利普，你、你怎么……”

    “菲利普？”，菲利普轻声一笑，微微活动双臂，双眸中透着死寂的冰寒：“我不是菲利普。”

    白龙手一伸，血剑再度浮现。

    菲利普目露赞许，颔首道：“不错不错，血炼术已近大成，也算难得，南宫望呢？还活着吗？”

    白龙骇然失色，厉声喝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菲利普叹道：“怎么会不知道？好歹也算朋友，而我与你们光武结社也算有些渊源，可你现在却将剑锋对准了我，是不是有些不分尊卑呀，小朋友？”

    “装神弄鬼！”

    白龙爆喝一声，一团厚重血雾倏然布满身躯，身影一闪已消失当前，再度出现之时那血剑已狠狠刺向菲利普心脏，山海之威，风雷之亟！

    然而就在同时，菲利普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旋即便有话音回荡耳畔，几乎将白龙吓成半死：“话说回来我好像见过你，对了，你是那个魔术师的弟子，想不到多年不见你已经长大成人，实力么，勉勉强强吧。”

    白龙霎然回身手中长剑已是横斩而去，其上煞气翻腾，本是摧枯拉朽的霸道剑势却蓦然止住，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血剑与菲利普之间多了一条浅浅间隙，肉眼不见，却是真实存在，更如天涯一般不可逾越！瞬息，一缕淡淡红光徐徐浮现，随即越来越红，是鲜红如火却浓稠如血，形如长袍，却是烈焰的轮廓！

    “血、血袍……”

    白龙面色惨白，已经再无勇气挥剑劈砍。

    菲利普微微蹙眉，抬头喝道：“莫要躲在暗处偷偷摸摸，惹恼了我，小心我杀上神界！”

    虚空中闪过一缕金芒，卜拉涅斯跨步而出，面上苦楚无比：“想不到还是被你发现。”

    菲利普唇角冰冷，森然一笑：“你以为躲得很高明？你以为躲到月之海，我便察觉不到？”

    卜拉涅斯苦叹一声：“在你面前，这天下谁也谈不上高明，因为能够击杀神明之人，才是高明。”

    菲利普目光变寒：“神明？不过是生命等级略高而已，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

    白龙早已骇得语无伦次，只觉得这一切是说不出的荒唐：“不可能！你不是他，你不是，你到底是谁？”

    菲利普侧目望来，双目是浓浓的蔑视，犹如俯视蚂蚁一般，睥睨八方：“我是谁？哈哈，不过是一个伤心之人，而我的名字，叫做阿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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