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 卷四 29、第十二章  拜访韩琦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赵顼决定到韩琦府上拜访，只带了刘满与和太，三人便装而去。

    韩琦对颖王的这次拜访早有预料。

    面对太后大张旗鼓要二度垂帘的局势，这位年轻人丝毫不见惊慌。淡定的笑，似乎一切皆在掌握中的自信眼神，让韩琦不得不重新打量这位皇子。以前与他接触不多，自新皇登基，身体不好，他常在左右照顾，才见得多了，每次都谦恭温和的样子，见了他就行礼问好，似乎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但这一次，韩琦却得以见知这位大皇子足够强大的内心世界。

    分宾主落座，韩琦一言不发。

    “不知相公对当下呼声颇高的垂帘之事怎么看，还望赐教？”赵顼单刀直入，没有任何虚文。他明白，韩琦力排众议与李璋将爹爹举到皇帝的宝座上，又亲手撤了太后的帘，他已没有退路，只能坐他们家这条船往前走，如果船翻了，他也就翻了。

    韩琦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面容却即刻又端肃起来：“如今官家只是有些虚弱而已，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颖王如此忧心，大可不必。”

    闻听此言，赵顼眉头不经意地挑了挑。端起茶杯，用盖子撇了撇茶叶沫子，心想韩琦这老狐狸，在我这用障眼法！他随意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说：“老相公，并非我急，是有些人急了。”

    “跳梁小丑而已，大王不必挂心。”

    赵顼抬眼看韩琦，他依然清瘦，刚毅的面庞上皱纹不多，却深如刀刻，那双锐利如剑的眼睛曾经让他从不敢正视，可今天，恰好相反，老相公双目低垂，尽力回避着他的目光。

    赵顼心中突然空了一下，莫非自己过于自信？世事时移，相公另有所图，拥立他爹爹并不等于拥立他？心中尽管波澜起伏，面上依旧平静：“那朝中大小事情就仰仗相公了，有您在，官家就可安心养病了。”

    韩琦宦海沉浮几十年，阅人无数，今天突然有些看不透这个刚直弱冠的年轻皇子。闻他此言，不明白他是为了自己来，还是替今上来，终于抬起头，盯看起眼前的人来。颖王依旧那副闲淡样，但眼中却有一丝没有掩好跳出来的焦虑，于是心中有了底，复垂下眼睛朗声道：“此乃老臣份内之事，必当殚精竭虑。”

    赵顼心中不禁火起，把玩着那只兰花茶杯，合计着要不要把话说得再明白些，让韩琦无法再装糊涂。可话一旦挑明了，自己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赵顼喝了口茶水，定定神，说道：“相公，依小王浅见，太后再度垂帘也许没必要了，但让太后暂时听政未尝不是件好事，其一，诸多政事总得有个掌总的；其二，也是让太后明了相公一片丹心皆系于大宋江山，垂帘也好撤帘也好，全然是没有半点私心的。”

    韩琦有些惊愕地看了眼赵顼，这孩子什么时候心思竟灵动到如此地步？之前自己所有忤逆太后的行为，都会被即将请求太后听政的进谏合理化大义化，并且巧妙地阻止了太后的二度垂帘！而且，一再暗示他早已看透自己的私心！

    到了这个程度，韩琦也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大王能得到什么？”

    “太子！”赵顼目光炯炯。

    韩琦震惊。按太宗的规矩，不到皇帝弥留之际，不立太子，因为太子立得早，大臣们必然趋之若鹜，反倒把皇上晾起来。当初太宗立襄王元侃为太子，大赦天下，京师之人见到太子都欢呼道：“真社稷之主也！”太宗得知后很不高兴，马上召寇准说：“四海心属太子，欲置我何地也？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有的只是唯我独尊！韩琦右手小指习惯性地痉挛几下，看着赵顼黑得不见底的眼睛，谦和淡定的笑，还有笑容背后那份潜藏的坚持和魄力，他不禁暗叹自己的老眼昏花，竟要重现认识这个年轻人了。

    韩琦明白，只要立太子一事由他口中提出，结果无论是立还是不立，他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到时能给他“拔箭疗伤”的也只有赵顼了，而且必须是成为皇上的赵顼。想至此，韩琦只觉后脊骨窜上一股凉风。他捋了捋胡须，沉默半晌，主意已定，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于是朗朗一笑：“大王，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徐徐图之，相机而动，可成矣。”

    赵顼一颗心落地，饮了口盏中的汤：“老相国家的梅花酒好味道！”然后起身长揖而去。

    韩琦看着赵顼步履从容的背影，一丝苍老无力感油然而生。回顾前事，先皇驾崩，自己当机立断将当今圣上扶上宝座，又断然烧了太后想废掉官家而积攒的证据（赵曙患病期间写了很多辱骂太后的话），接下来扯掉太后听政的帘子促使今上亲政，濮议中又力挽狂澜最终让官家如愿。这四件事，足以让众臣认为他是朝中的砥柱，可砥柱撑起了天，赵曙却并病怏怏，毫无建树，不禁让他失望。如今看来，这大皇子却是个厉害角色，足以担起这江山，想至此，粲然一笑，心中竟是一片平和温暖，浑浊的老泪顺眼角滑落。穿越小说 www.kk169.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