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哀挽歌 【第三十六章】林小雪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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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冬的夜很冷，也很寂静，没有蝉鸣，没有虫叫，有的只是若有似无的淡淡雾气还有比这隆冬之夜更冷的人心。

    整个破落的篱笆院里只能听到刘寡妇惊慌、绝望、苦痛、声嘶力竭的哭嚎声，衣服撕裂“刺啦刺啦”的声音，男人的打骂声，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突然一声男人的惨叫让一切纷乱都戛然而止，先前那个瘦高条此时已经是一具死尸，仰面朝+嘿嘿，，天倒在地上，哽嗓咽喉处插着一把七寸长的飞刀，鲜血从刀口中咕咚咕咚冒出来。

    一时间十几个按住刘寡妇手脚的伪军都愣住了，随即都是从地上窜了起来，然后是一阵杂乱的拉枪栓的声音，枪口直指一脸冷漠的长虫和张金华。

    扔飞刀的自然是长虫，而站在一边一直抽烟沉默不语的张金华并没有阻止，手里的王八盒子已经打开了保险，枪机子扣在了快机上，只要动动手指，瞬间就能要了对面十几个伪军的小命儿。

    “团…团长，长虫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金胖子端着枪，哆哆嗦嗦的问着，他是真的怕，他可是亲眼见过长虫和张金华两人出手的，莫说是他们十几个人，就是几十个人也不会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格老子的，呸！”张金华把嘴里的烟屁股吐到了地上，冷冷地在十几个伪军的脸上扫过，张金华平常素日里积威已久，如今动了真怒，对面十几个伪军个个都噤若寒蝉，用枪头点指着金胖子，“什么意思？活命的意思，你们几个想死，我可不想。”

    十几个伪军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张金华是什么意思，最后还是金胖子仗着胆子问了句，“团长，您老有什么话就直说，哥儿几个读书少脑子笨，您又不是不知道。”

    “你们几个混蛋，米青虫上脑的家伙，也不想想咱们现在是什么处境，如果真的是她回来报仇的话，那她是怎么死的？你们要是真的把这婆娘给轮喽，恐怕她立刻就会找上咱们。”张金华说着已经把王八盒子插回了腰里。

    “这…”金胖子当时冷汗就下来了，使劲儿的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谢…谢团长，谢团长救命之恩，妈了个巴子的，还不快点儿谢团长，不然咱们就都得嗝屁了！”金胖子一脚把旁边一个还端着枪犯愣小子踹了个跟头，回头跟其他几个大喊，“还不把枪都给劳资放下，放下！”

    有了金胖子带头，其他伪军也都把枪放下了，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张金华，“你们都去屋里找地方睡觉去吧，记住，不许弄坏了人家东西，去吧！”张金华摆了摆手，那些伪军一个个的蔫头耷脑的进了屋，有的上了炕，有的坐在凳子上靠着墙，还有的实在没地方就直接坐在地上，不大的功夫就东倒西歪地都睡着了。

    这十几个伪军虽然可以说是无恶不作、无所不为的恶人，可恶人也是人，他们今天真的被吓的不轻，如今总算是暂时安全了，稍一松懈就疲惫不堪，整个小院里就只剩了抽烟的张金华，一言不发的长虫和蜷缩地躺在地上低声啜泣的刘寡妇。

    “还不快滚！”张金华骂了句，火红的烟头弹到了刘寡妇雪白的屁股上，烫的刘寡妇一声低叫，连滚带爬地冲回了屋里。

    “老大，咱们怎么办？”长虫看刘寡妇也进了屋才低声问道。

    “长虫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看你怜香惜玉，怎么？你看上这小寡妇儿了。”张金华斜眼瞟了长虫一眼，颇有些八卦地味道。

    这长虫跟了张金华十几年，从来都是心狠手辣，该杀的杀，不该杀的也杀，只要有钱就算是怀抱的小孩儿也不会手软，张金华看上的也正是他这一点，可是今天晚上长虫居然出手救了刘寡妇，实在是出乎张金华的意料，刚刚那一通当然都是他胡说八道编出来的，省的这些有奶便是娘的伪军哗变。

    长虫少有的跟张金华主动要了根烟叼在嘴里，也不点火就只是叼着，找了块篱笆门边的青石坐下，而张金华就坐在他身边，等着长虫说。

    “老大，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吗？”长虫的目光放的很远，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

    “那他妈的谁还记得，你又不是婆娘，记你又不能干，有屁用…”张金华还是第一次看到长虫有这种表情，哀愁、悲伤还有深深的孤独。

    “算了…”长虫看着张金华苦笑一声，把烟别在了耳朵上，两只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用了拍了两下屁股上的土，“我救她是因为她很像我嫂子。”

    “你嫂子？你还有嫂子？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呢？”张金华很奇怪地看着长虫，又扭头看了眼大敞四开的屋门，“我说长虫，你不会是上了你嫂子吧？”

    “哈…”长虫抬头打了个哈哈，看着天上毛毛的月亮，“老大，你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我正在逃命，而我嫂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了…”

    “…”张金华这回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现在什么劝解的话都没用，有时候沉默也许比天花乱坠的话更管用。

    “她肚子里的孩子…”长虫闭上了眼，良久后才说道，“老大，如果明天能走的话，我希望能带上她们母女两个。”

    “行啊，你这漂泊了大半辈子，也是该有个家了，等回去我就给你置套房子，把她们娘俩接过去好好过日子吧。”张金华又想抽烟，结果一看烟盒里早就没了，索性把烟盒捏瘪远远的扔了出去，抬头也看着天上毛毛的月亮，一张女人的脸悄然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这世界上没有人天生就是坏人，大多都是被逼的，被人、被事、被这个无情的世道逼的，好人要么活不下去，要么忍气吞声过着狗一样的日子，既然好人活的这么憋屈就不如做坏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有娘们搂着，有票子花着，可是在内心深处，总会有一处柔软的地方，渴望有一个家，有一个可以说说真心话的人，有一处可以累了歇歇的地方。

    张金华漂泊半生，大半辈子都是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成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嗝屁朝凉了，成天里打打杀杀的，平常别看他花天酒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更加渴望能有一个知心人可以说说话，可以让他搂在怀里真的觉得踏实。

    “老大，我看小凤仙那丫头片子也不错，对你也算是真心的，要不这回回去就把她接出来，咱们哥俩的事儿一起办了得了。”长虫用力拍了下张金华的后背，而张金华更是直接给了长虫胸口上一拳，两个大男人相识一笑，搂着肩膀也准备回屋去休息，等着天亮。

    “呼…”突然一阵冷风吹来，长虫和张金华两个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抱着肩膀就要进屋，可就在他们两个一只脚都迈进门槛的时候，两人身子一晃荡就一头摔到了地上。

    “格老子的，这是什么地方？”张金华晃晃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发现自己居然在一棵歪脖树下面，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草甸子，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天上灰蒙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长虫！长虫！金胖子…”

    大声喊着手下的名字，下意识地就去腰里摸自己的枪，可是一摸却摸了个空，低头一看才发现只剩下一空枪套，枪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是在找这东西吗？”一个女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吓了张金华一跳，甩头看去，就见一边的草甸子里伸出了一截白嫩嫩的手臂，春葱一样细嫩的手指挑着的正是张金华的王八盒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张金华看着这半截手臂突然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本能的后退一步。

    “怎么了？你不是再找它吗？难道你不要了？”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又从张金华背后传来，可是那截白嫩嫩的手臂就在那里没有动，那声音怎么会从背后传来？

    张金华猛地转身看去，可什么都没有看到，突然一种被人盯住的发毛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抬头向树上看去。

    张金华正好看到一双眼睛，一双瞳孔完全扩散，眼珠子发凝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灰白色的眼睛。

    “啊！”张金华一声惊恐地大叫，扭头想跑，可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连眼都挪不开，只能直勾勾地看着那颗被一根麻绳挂在树枝上的人头，黑色的长发披散，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两道血泪从眼角滑落在脸上划出两道狰狞的血道子，嘴唇铁青铁青的，却正诡异的笑着。

    张金华一眼就认出了这颗人头，正是前不久撞死的林小雪，林小雪撞死的时候他就在场，他永远忘不了林小雪临死都没闭上的那双眼睛，那个眼神，怨毒、彻骨的恨，然后瞳孔一点一点的扩散开，变成了现在的这双眼睛。

    “你…你…”张金华你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林小雪的脑袋低头看着张金华，突然莫名其妙的咧嘴笑了笑，嘴里上下四颗三寸多长的獠牙闪着瘆人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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