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沧海一粟 第四十一章 针锋相对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虽然是不速之客，不过拜访很正式——由一位眉清目秀的小书童递上了名帖。

    当然了，白廷生一眼就看得出，那小书童是个女的。

    毕竟这种瘦成皮皮虾的家伙，不可能有这么健硕的胸肌！

    白廷生带着几分好奇的心情，打开了名帖，只见上面简简单单写了一行字：丹徒知县蒲州张子维拜上。白廷生顿时便傻了。

    帖子很客气，人却不怎么客气，这位新任的丹徒知县一进门，劈脸便道：“好一个丹徒狂生白飞卿！”

    白廷生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果然是来找麻烦的！

    何以如此想法，究其缘由，就在那句“丹徒狂生白飞卿”上。

    他还记得那天在甘露寺功德簿上所留，“丹徒白飞卿”五字，现在对方特意加上“狂生”二字，其中意味不问可知。

    可他哪里晓得，这位诗文很烂的蒲州张子维，竟是他们的知县大老爷！

    于是白老板只好陪着笑脸，把这位一脸愤愤之气的新知县，和那个假书童一起迎向里间。

    谁知张四维把手一摆：“不，就在门脸上说话！”

    这是摆明要叫他好看呐！

    此时店门外已经聚集了好几人，围在街道里私声议论，这些人大多是附近店主、掌柜，都识得张知县，加上白廷生最近颇具话题性，两个很瞩目，又很有争议的人物碰撞在一起，正不知会激起怎样的火花，自然更加吸引目光。

    两人的瞩目性自不必说，一个是父母官，一个是新晋红人。

    至于张四维的争议性，主要在于这位新科进士，为什么放弃了大有前途的庶吉士编修不干，跑到地方来混县令。

    翰林院庶吉士虽然只是个实习职位，无权无势，也没什么油水，可恰恰有句话叫“非翰林不入内阁”，庶吉士正是日后一步登天的门槛！

    所以张四维的行为很是令人费解。

    而白廷生的争议性，就是张四维怎么也想不通的那些问题。

    现在好了，大家都抱着看戏的态度，围观这两个人物的交锋——双井巷子久已不曾有过这等好戏看了！

    有围观者小声说道：“小张知县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可不！瞧这气势，是来兴师问罪哩！”

    乐善心情烦躁，又不好与人争辩，只得战战兢兢给客人倒茶，然后刻意往门口一战，想要挡住一些视线。

    张四维对他这个伙计倒还客气，点了点头，敲桌为谢。

    那个小书童也大喇喇找了个位子坐下，乐善只得又上一杯茶，心中却不禁腹诽：“他妈的，还知县大老爷，主不主仆不仆的，没半点规矩！”

    外面也有人小声议论：“哟，这小书童怎么也坐了下来，仆人和主家没个尊卑，还成什么世界？”

    于是众人对这小张知县，便不由得低看了一眼。

    不过这在白廷生看来，都不算个事儿。他本来也没什么阶级意识，打心底里还奉行着“人人平等”的宗旨，因此对那假书童也是一样的客气。

    他道：“两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话没说完，又被张四维打断：“不用客套，老实说吧，甘露寺留墙之上，那两句诗是否阁下所续？”

    白廷生心想：你都叫我“丹徒狂生白飞卿”了，还问什么？

    于是随口认了下来：“是我，可有冒犯之处？”

    “哼！”

    张四维不说冒犯，也不说不冒犯，只重重地哼了一声，反倒更加叫人猜不透了。

    安容假意端茶啜饮，其实是借以遮掩，她肚里已经笑翻了天，脸上也快挂不住表情了！

    白廷生见她喝茶喝得直哆嗦，不知是什么毛病，便顺势岔开话题问道：“县公，贵属可是身子抱恙？”

    张四维也几乎破了功，狠狠白了安容一眼，淡淡地道：“他见了狂徒便是这般情状，不足为奇。”

    这一下白廷生即便是尊石佛，也要被激出三分火气，这位知县老爷不问情由，一口一个“狂生”、“狂徒”，莫非存心落自己的脸面，还是替什么人出头抖威风？

    白廷生很本能地想到了顾永贵。

    于是他干脆也收了客气，略带冷然地说：“呵呵，贵属侍候在大人身边，想必是无时不发此癫的了！”

    “噗——”

    安容终于忍俊不禁，一口茶全都喷在了乐善的身上，她已听出来，白廷生这是反唇相讥，讽张四维自己就是个“狂徒”。

    乐善的神情比张四维还要尴尬，此君突遭无妄之灾，一身见人的簇新直缀，被喷得茶渍点点，小腹处更是一片尽湿，不由得又可惜，又气恼。

    白廷生也有了些笑意，向乐善说道：“老乐，进去换件衣服。”

    乐善如蒙大赦，掩面奔入后间，急忙向院里捣鼓一座火炉的胡三寿借衣裳。

    谁知胡三寿比他还忙，围着火炉不住地转圈，满脸油汗地道：“等等，马上就好！”

    边上还有一位淑华斋借来的大厨，光着膀子，跟随胡三寿一道儿，透过火炉的缝眼朝里观察，都神情紧张，以至于谁也没有瞧见乐善的倒霉样子。

    这两位捣鼓这炉子已经好几天了，只在这院子里忙活，根本就不露面，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乐善只知道这是他东家白廷生的主意，买了几十只活鸭回来，至今活不见鸭，死不见鸭毛、鸭骨头。

    他心中好奇，便也凑近了去瞧，去忽然闻到一股极为诱人的异香，从那火炉的缝眼中飘荡出来，七八只剥了皮的鸭子用铁纤穿着，挂在炉壁上烤得通红发亮！

    就在这几人全神贯注盯着火炉时，谁也想不到，外间的铺子里却已经吵成一团。

    张知县大骂：“竖子无礼”，白老板反击：“大人无状”；

    张知县威胁：“要你买卖张开不下去”，白老板冷笑：“老子本来就没开张”；

    张知县信誓旦旦：“别以为本官不知你什么来头”，白老板毫无惧色：“你自己给我签的户帖”；

    张知县恼羞成怒：“早晚叫你好看”，白老板“苦苦哀求”：“求你现在就叫我好看”……

    街道上已经炸开了锅，围的人越来越多，随着吵架的“高潮迭起”，路人欢呼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小书童乐得前仰后合的时候，双井巷子西街甲字十二号的后院里，突然响起一声兴奋的高喊：“白氏脆皮烤鸭成了！”

    乐善的声音紧随其后：“真他奶奶的好吃！”

    紧接着，铺面的二楼响起“噔噔噔”的下楼声，镇江城民间第一号人物、已经“旁听”吵架多时的齐四爷急步下楼，胡乱向张知县拱了拱手，不顾众人的目瞪口呆，径直向后院奔去：“我来尝尝……”穿越小说 www.kk169.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