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舟中坐起待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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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男子身法极快，手起剑落，那个水匪头子未及反击，首级登时被斩了下来，落入浩浩江水之中。

    余下的水匪自然感到惊恐万状，吓得跪地连连乞求道：“英雄饶命啊！”

    那个青年男子不屑地冷笑道：“杀你们这些小蟊贼，只怕弄脏了在下的兵刃。”

    于是众水匪落荒而逃，尽作鸟兽散去。

    一场激战结束后，欧阳靖安定了定心神，走上前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多谢几位的救命之恩，我看几位义士身着我军服饰，敢问几位义士是大宋哪路军士？”

    为首的那个青年男子朗声一笑作答:“在下河北马扩，闻听国家有难，社稷危若累卵，于是便与兄弟们共举义军，忠心报国。在下刚刚投军，只有几个月左右。”

    欧阳靖安激动地走上前，握住马扩的双手，兴奋地说：“好兄弟，今天在下多谢各位了，日后我一定报答各位的救命之恩。将来让我们共同竭尽心力，重整河山！”

    马扩没想到眼前这个文文弱弱的青年竟是这般的豪爽，心中十分高兴，说道：“友军兄弟客气了，在下这里还有点薄酒，今天就让我们在这舟中一醉方休。”

    于是，欧阳靖安与马扩等数名义士饮过数杯酒，与他们寒暄道：“如今东南半壁无主，不知几位义士想要去往何处？”

    马扩略微沉吟一下，说道：“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目前我等为八字军的王彦效命，不过乱世中，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实在不行我等自成一军，机动作战，击杀各路匪贼罢了。”

    欧阳靖安举起杯，将酒浆一饮而尽，带着些许醉意说道：“看来马将军是在乱世中有抱负的人，就冲着马将军的这份豪气，在下也当浮一大白。”

    马扩也豪爽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又向欧阳靖安问道：“公子仪表不俗，谈吐不凡，敢问公子名讳？”

    欧阳靖安抚着面笑道：“是了是了，在下还未自报家门，在下欧阳靖安，是大宋武官校尉，任事过兰台令等职官，如今汴京城破，与将军一样，也是无枝可依。”

    马扩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说道：“原来是欧阳大人，在下失礼了，在下以武举入仕，往昔与公子并不曾谋面，然今日一见便如刎颈之交一般。”

    欧阳靖安心中暗暗一惊，赞叹道：“原来马兄是大宋的武状元，怪不得身法武艺如此高超。”

    一旁的马扩部卒带着些许醉意，应声附和道：“我们的马将军昔年亲历海上之盟，大金的太祖皇帝阿骨打也对他颇为信用。”

    马扩有些谦逊地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那位大金的太祖皇帝真堪称一代人杰，当年在下口舌智辩不及大汗，输得也算心服口服。”

    靖安心中更是十分震撼，这位青年将领不过而立之年，经历却如此不凡。不禁说道：“在下那时年龄幼小，尚在襁褓之中，哪能比的马将军见多识广。以后军旅之事，就多仰仗将军指教了。”

    马扩朗声大笑，与欧阳靖安接连再饮数杯酒。

    马扩手中的酒杯刚放下，此时似乎他想起了什么，向欧阳靖安问道：“在下与八字军王彦将军相交未深，不知他的人品风度如何？”

    欧阳靖安缓缓说道：“这下虽然与王彦将军也并不相识，但却知晓他是个磊落之人，虽然此人性情如火，也有几分嫉贤妒能，但终究是个顾全大局的良将，马兄尽管放心好了，只要你尽心辅佐他，王将军定然不会亏待了各位英雄。”

    马扩的酒量极好，欧阳靖安不禁感觉有些醉了，出言赞许道：“马将军不仅身法高超，武艺冠绝天下，这酒量与豪气也是天下第一流的！”

    马扩等诸位义军首领见欧阳公子已经有些醉意，于是起身告辞，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今日就不打扰公子了，来日血战中原之时，还望能再与公子并肩作战。”

    欧阳靖安起身相送，注视着马扩的那只小舟缓缓离开江面，而后他倒在船边，沉沉睡去。

    清晨，欧阳靖安渐渐醒来，他凝视着岸上稀稀疏疏的火光，不禁触景生情，回忆起曾经与赵瑾晨一起游玩时汴河两岸的灯火通明，回忆起自己种种美好的往昔，心里感到阵阵凄楚。

    靖安不禁感叹一句：“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晨妹，如今我们已是天涯孤旅，只影斜阳。”

    柳湘从舟中缓缓走出，看着正在垂泪的欧阳靖安，轻轻走上前，柔声安慰他：“小妹知道公子心中痛苦，但公子你已经颠簸了许久，我为你做些东西吃吧。从今天起，湘儿就是公子的侍女，我愿意一直服侍公子。”

    待欧阳靖安回过头，柳湘身着一身青色婢服，与如韵穿着一样的装束。

    欧阳靖安见她突然以侍女自居，心中一阵惊讶，于是假装生气道：“我们以兄妹相称，共同约定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既然已经经历了生死，又何必要顾忌这些呢？在下何德何能，怎么敢如此委屈姑娘。”

    不料当欧阳靖安这么一说，柳湘禁不住哭了，说道：“小女子家破人亡，如果没有公子，现在不知已经死于何处了，从临安城你为我撑起一把油纸伞那一刻起，到那天你在那个小客栈中为我解围，以及今天你舍命也要保护我，公子待我真是太好了。”

    “当时我说愿意当公子的妹妹，是因为我不想放下自己孤傲的自尊，不愿屈身在别人面前，但如今承受公子如此大恩，我无以为报，只愿能做你的侍女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不再有任何奢求。”柳湘早已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欧阳靖安渐渐变得更加同情柳湘的坚强，慢慢用眼泪稀释了自己心中的痛苦。

    舟中一盏残灯，灯火昏黄摇曳，柳湘清纯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秀丽。

    柳湘执着欧阳靖安的手，片刻后，又向他深深一个万福，笑道：“今日起，我便是伺候公子起居的小丫头，和如韵一般，愿公子将奴婢赐名如湘，如韵如湘，从此相伴公子左右，公子便不会感到孤独了吧。”

    欧阳靖安不禁幽幽叹道：“记得当年我和萱和帝姬殿下也是这样，携手坐在一条船上，也拟泛轻舟。但那时的我们，是乘着青雀白鹄的名贵画舫，两岸也是汴河繁盛的十里烟景长街。可如今物是人非，晨妹现在也是生死未卜。如今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柳湘听了，泪珠莹然，说道：“我相信公子既然与公主殿下情深意重，纵隔千山万水，也终有一天会相见，如湘更相信大宋有一天会重振山河，金瓯无缺的。”

    这样的日子，欧阳靖安不知过了多久，正他不知身往何处时，康王抵达江宁的消息传来。

    欧阳靖安心中又燃起了新的希望，因为他觉得大宋诸王中，康王是最有勇气的一代贤王，因此对他抱有一丝希望。

    柳湘看出了欧阳靖安面色中隐隐的喜悦，笑问他：“公子，飘零了这么久，我们下一步将要去哪里呢?”

    欧阳靖安遥望江南，不假思索地答道：“江宁”

    此时的江宁城中的一间宫殿内，康王赵构正眉头紧锁地在地图前踱来踱去，他的身侧是发鬓微霜的老将军宗泽。

    宗泽望着地图上破碎的山河，忧愤地长叹道：“殿下，如今天下时局未定，老臣闻听金人已经册立张邦昌为帝，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命所归尽在殿下。”

    赵构沉吟不语，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一面觉得自己沉居下位多年，此时如果能成为九五之尊，正是了却多年夙愿。

    但另一方面，他又想到当年皇兄就是因为坐了这个皇位，才横遭灾祸，于是对于这个九五之尊之位，赵构是既想坐而又不敢坐。

    他感觉，自己已不是当年那个勇于任事的热血少年了，最近发生的刑部尚书王云被殴打致死的案件，是他亲眼目睹，感同身受，这些都渐渐消磨了他的锐气。

    停顿了许久，赵构才故作激愤地说道：“父皇和皇兄还在北国受苦，小王绝对不敢独自享用富贵。宗老将军之言，请恕小王难以从命。”

    说完，赵构拂袖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内府。

    赵构回府后不久，听侍卫报告朝中文官汪伯彦求见，于是赵构迫不及待地请他进来。

    汪伯彦本是康王内臣，长期担任康王的幕僚，受到他极度的信任，他是个面容沉静的中年文官，经年眉头紧锁，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上去心机深不可测。

    他缓步而入，赵构见到他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先生前来，想必是什么话要对小王说吧，莫不是与宗泽等人今天在堂上所言之事有关，不知先生对此有何见教？”

    于是汪伯彦走上前，向康王问过礼后，正色说道：“殿下英明，只是见教二字，绝不敢当，不过，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了臣的来意，那臣也不妨直言，臣心知殿下在是否即位九五的问题上犹豫不决。臣想要对陛下说的是，如今天下无主，陛下多年的夙愿即将实现。天赐良机，不可错失啊！”

    赵构听后，不禁摇了摇头道：“先生所言轻松了，自古最难是君王，当年皇兄接过了父皇的大位，如今横遭亡国之祸，天下事已如此，小王又怎敢以身犯险呢？”

    汪伯彦一阵冷笑，为赵构出谋划策：“陛下勿忧，您登基后一方面要任用宗泽等武将，将金人阻挡在黄河以北；另一方面陛下如果信任臣等，臣愿尽心竭力与金国议和，定可保陛下皇位无虞，您只需要在江南安享太平天子之乐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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