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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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时节，柳湘及如韵携着欧阳靖安，划着一支小画舫便一路顺江南下。抵达了斜塘镇。

    斜塘镇的面积不大，然风景十分秀美，冠绝江南，水皆缥碧，白墙黑瓦被岁月刻上了斑驳，脚下的青石板带着被时光抹擦过的印记。

    入夜时分，整个小镇华灯初上，灯笼数里，静谧安然。

    柳湘虽然也是江南女子，但还是第一次来到此地，不禁惊叹道：“斜塘的冬景甚好，真愿与时光终老于此。”

    但两人无心赏景，柳湘望着古镇上招展的酒旗，看见了一家客栈，于是连忙停下小舟，扶着欧阳靖安走了进去。

    “店家，请为我们开一家上房。”柳湘声音清脆地说道。

    “好嘞，姑娘。”店家笑着，将三人迎入客房。

    到了客栈之中，欧阳靖安不禁问道：“我这是身在何处?”

    柳湘抚着他的额头，说道：“这是斜塘古镇，公子以前来过的。奴婢见公子病势日重，携公子前来求得良医。”

    旋即，柳湘轻掩住门，转身离去。

    她向门外的如韵询问道：“姐姐可曾记得哪位医者的住处吗？”

    如韵回忆道：“舟再行半里，前方有一片竹林。那里便不远了。”

    于是，来人循着如韵回忆中的地方，找寻到了那片竹林所在。

    “没错，此地我好生熟悉，就是这里。”如韵轻声说道。

    冬日的竹林，再也找不回那份茂林修竹的苍翠，林中四下无人，唯有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在抚琴，柳湘不禁走上前问道：“小妹，你可曾知晓附近住着的一位良医?”

    那个小女孩警觉地答道：“我不曾知晓这附近有何良医啊！”

    柳湘察觉到小女孩的神色游离不定，闪烁其词，想必对自己有所回避，有所隐瞒。

    于是柳湘思忖良久，觉得应该诈她一诈，柳眉一竖，说道：“上次大姐姐前来，便是你在那位良医身侧，你有何必出言诳我，这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那个小女孩放下琴，转身便要离去。面色惊慌，于是柳湘一把追上去，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小女孩的目光依旧躲躲闪闪，轻轻说道：“今日她采药去了，不知几时能回来?”

    于是柳湘便与如韵静候在此，站在一座小竹楼前等候她归来。

    过了不多时，一个身着淡黄色襦裙的女子手挽着一篮草药而归，她发色乌黑如墨色山水，容颜秀美脱俗，二八青春年华，眉间如水，整个人静美的不可方物。

    她足着丝履鞋，轻轻踏着青石板，缓缓走上前。

    柳湘一步迎上去，说道：“姑娘可曾得见良医大人?奴婢守候在此，不知这位良医几时能归?”

    那个女子一听，不禁微微一笑，说道：“姑娘是?”

    柳湘向她倒了个万福，说道：“我家公子病得很重，奴婢特来恳求良医，出手相救。”

    柳湘只道这个女子是良医的小丫鬟或是女弟子，却不料得眼前人正是自己苦苦守候的人。

    此时欧阳靖安身披一袭长衫，从竹林中缓缓走出。

    漫天的雪如雨水般轻盈，未若柳絮因风起。欧阳靖安擦了擦衣袖上的落雪，向那位女子说道：“听燕公子谈及过姑娘，上一次姑娘匆匆而别，在下未及一睹芳颜，今日总算得偿心愿。”

    那名女子闻言一惊：“公子怎生知晓我?”

    突然，女子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事情，说道：“啊！阁下是欧阳靖安公子。”

    欧阳靖安说道：“承蒙姑娘相救，还未闻知芳名?姑娘悬壶济世，真乃大道仁心。”

    那位女子答道：“公子过誉了，小女子林芷，小字半夏。自幼随师父漂泊江湖，学得行医用药之理。常怀悬壶济世之志。”

    欧阳靖安笑问道：“久闻姑娘只愿为平民医治，分文不取；独独不愿为王侯公子疗伤，纵出价千金。只怕今日在下宿疾复发，姑娘若见死不救，在下也不敢强求姑娘。”

    林芷倩然笑道：“公子差矣，小女子效墨家行义兼爱之道，不愿有所偏私,只是自负清高，不愿为欺压良善的权贵治病罢了。何况公子是当世君子，美名卓于天下。”

    林芷携着欧阳靖安，带他走入屋内，说道：“公子且随我来吧。”

    林芷细心地为欧阳靖安诊脉，问道：“公子可觉旧伤有创痛之感?”

    欧阳靖安淡淡说道：“前些时日，创痛深入骨髓，不过近来已经好多了。”

    林芷思忖片刻后，为欧阳靖安开了一份药方，说道：“公子的病症，依旧是在北伐大辽以及保卫汴京两次征战中所受之伤而引发，加之急火攻心所致。公子按这个方子服下，在此处休养些时日，身子便无碍了。”

    欧阳靖安微笑着说道：“多谢姑娘。”

    在斜塘静养身体的这段时日里，欧阳靖安依旧心念着朝堂与家国之事。

    赵构退守明州后，大金铁骑军没有丝毫懈怠，乘胜追击，一路势如破竹。

    明州城内，亏得老成持重的功臣宿将张俊留守在这里。与金军铁骑军血战数日，双方僵持不下，然终究力挽狂澜，力保明州不失，史称明州大捷。

    此战为赵构换取了逃亡的时间，他惊慌失措地携带着后宫嫔妃乘船逃遁至大海上。

    林芷目睹着欧阳靖安，战阵的创痛从未让这位铁血男儿流下一滴眼泪，家国之愁以及赵瑾晨的遭遇却令这位多情公子凭轩流泪。

    林芷暗暗轻声赞道：“欧阳公子真是国士之风。”

    几日后，林芷再一次为欧阳靖安疗伤，不禁柔声问道：“旧疾复发，必有缘由，阿芷观公子的病是急火攻心所致。可愿直言相告，近来公子可有什么烦忧?如若说出来，对公子的病也会好些。”

    欧阳靖安轻轻叹道：“在下与萱和帝姬相爱一场，可在那个寒冷的冬日，她被俘北上，恐怕如今之境遇凄苦万分。又怎能不令在下痛断肝肠，我有心想要救她出难，而后我们便再回东京汴梁，终老于此。”

    他继续说道：“可如今，陛下不思克复，反而暗中掣肘朝中武将，主战派皆受贬谪，弃之不用。而汪相独霸朝纲，李纲宰相告老还乡乞骸骨，宗帅饮恨，郁郁而终，三呼过河而亡。在下好友，只因不忿于此，上书弹劾汪相，便被陛下诛杀，连他的尸骨都无人敢收……”

    言至此处，欧阳靖安一阵心痛，林芷慌忙地抚着他的手，柔声说道：“公子贵体刚好，切莫再动气。”

    欧阳靖安说道：“姑娘的美意，在下铭感于心，只是对于朝堂之事，我愈来愈读不懂陛下以及权奸所为。”

    多日的休养，在林芷的悉心照料下，欧阳靖安的身体已经基本痊愈了。

    此日，在庭院中，欧阳靖安轻舞宋剑，挽开十余石的良弓，策马驰骋，心中快然自足。

    这些时日，欧阳靖安已经深深爱上了斜塘这个风清水秀的地方，江南景致半在于此。怪不得心若止水的林芷姑娘会选择隐居于此。

    虽然欧阳靖安也很舍不得斜塘以及林芷姑娘，但何事终须有一别。

    待到欧阳靖安的病完全痊愈之日，柳湘来到他的房中，说道：“公子，前几日韩世忠将军为你带来书信，我们该离开斜塘，动身前往湖州了。”

    欧阳靖安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们去和林芷姑娘道个别。”

    斜塘渡口，欧阳靖安一袭白衣，站立于此。身后的柳湘及如韵一袭小丫鬟的装束，服侍于后。

    林芷与欧阳靖安对视一眼，为他递上几包煎好的药，叮嘱道：“还望公子珍重，这些药是小女子的一片心意，公子应需按时服下。”

    欧阳靖安笑着说道：“阿芷，我都记下了，有缘与姑娘还会再见的。姑娘悬壶济世，救治苍生，在下景慕于心。”

    林芷正色说道：“阿芷尽微薄之力，不过医治病痛。与公子相处不过数日，但从公子谈吐之间，阿芷便可知公子其志。公子医治的，是天下苍生以及家国运命。”

    与林芷作别后，欧阳靖安携着柳湘及如韵，乘着小舟，向韩世忠所部的湖州赶去。

    行至中流，一艘官船突然而至，上面的宋军将领方一看见欧阳靖安，大声喝道：“欧阳大人，朝纲大变，陛下急令公子速速前往韩将军所部帐下，共议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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