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辘辘车声如水去，乡关归路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自从赵瑾晨住进了完颜宗寒的王府后，她彻夜无法安眠，父皇，皇兄，九哥，欧阳靖安公子，长姐仪福帝姬的身影皆在自己的脑海中一一浮现，汴京城中的那些回忆，如汹涌的潮汐，令她无法入眠。

    在她看来，浣衣院的生活虽然辛苦，却也过得安然。她虽身为被赵佶奉为掌上明珠的萱和帝姬，自幼生长于皇家，在父皇的恩宠下长大，一直过着精致奢侈的生活。

    但她却不是一个极度贪恋富贵荣华的人，所以她选择了静观其变，观察着完颜宗寒的一举一动。

    虽然赵瑾晨在很久以前就听说了自己最崇敬的九哥赵构即位于临安的消息，她那时满怀希望地相信文韬武略的九哥一定会中兴大宋，一定会带自己离开这里。但日复一日，花落花开，她感觉希望越来越渺茫，最近她闻听了九哥的一些举动，更是令她感觉有些失望。

    “九哥啊!九哥，你从前是那么英明神武，可如今你怎生也变得如此怯懦，不辨忠奸，残杀忠良义士呢?”赵瑾晨一声叹息。

    朝云横度，赵瑾晨依旧记得被掳到到北国的那个夜晚，响彻夜空的辘辘车声，月照孤村，只有萧条的三两家，飞鸿过也，万结愁肠无昼夜。

    赵瑾晨住进了宗寒的王府，完颜宗寒有时也会有意无意地与她闲聊一些事情，但赵瑾晨依旧对他冷言冷语，完颜宗寒也始终隐忍不言，但心中却很不是滋味，常常在书信之中对自己身侧的汉臣萧明安倾诉此事。

    萧明安乃是北宋新科进士，被宋帝提拔重用，位居吏部主事，昔年名动南国，后来因靖康之变被金国俘获，在金国位极人臣，深得金国皇帝重用，这件事曾在南国引起了不少非议。

    此人虽然看上去文文静静，但胸藏良谋、学富五车，倾心汉法的完颜宗寒常常把他当做亦师亦友的知己看待。

    如今的大金厉兵秣马，已坐拥江南十五城，只待四太子一身令下，吞并南宋指日可待。

    然而就在一个月前，四太子完颜宗弼却命心腹谋臣萧明安暂归上都城，替自己探望一下弟弟完颜宗寒。

    闻听萧明安即将回朝，完颜宗寒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激动与狂喜，他在车驾归来的几个时辰前，便身着一身轻裘，骑着白马，来到上都城南门等候萧明安。

    完颜宗寒凝望着上都城门之前的风光，熙熙攘攘，人潮如织，远客，胡商，以及来自西夏，花剌子模，渤海国的使臣络绎不绝。

    完颜宗寒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直至在人潮中一眼便认出萧明安。

    他身着一袭白色长袍，看上去风风雅雅。

    完颜宗寒思念之情难以抑制，一步走下战马，快步向前走去，一把抱住萧明安，寒暄道：“萧兄，沙场征戎，相见日浅，小王心中一直记挂着萧兄啊!”

    萧明安也执着完颜宗寒的手，说道：“是啊！少主久居京城，在下随四太子南征北战，千山万水之遥，将你我阻隔。在下每至漫漫长夜，也时常会想起远在北方的少主。”

    完颜宗寒关切地问道：“四哥一切可好?”

    萧明安点了点头，说道：“四太子一切安好，一路作战多占上风，捷报频传。”

    完颜宗寒握着萧明安的手，说道：“萧兄这次回来，多停留些时日吧，你我朝暮之间，吟诗唱和，岂不快哉!”

    萧明安朗声一笑，说道：“近来在下于军中读古人书，多有感慨，明日愿与少主焚香煮酒，漫聊彻夜。”

    完颜宗寒英俊的面孔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说道：“萧兄，这也是小王朝夕以盼的心愿。”

    这几日，完颜宗寒的王府中，时而传来古琴声，以及对弈时的落子声。欢声笑语总在两人的耳畔萦绕。

    一日，完颜宗寒与萧明安又在对弈，两人的目光皆凝聚于方寸棋盘之上。

    完颜宗寒衣袖轻起，一子落下，问道：“人言天地便这似棋局一般，天下之人也分像棋子，纹分黑白两色。”

    萧明安神定气闲，沉着地落下一枚黑子，说道：“这不过是世间之人的一己之见罢了，老子的《道德经》中有言，长短相倾，高下相形，人心之黑白有怎能一言以敝之。”

    完颜宗寒有些不解萧明安言中之意，轻声问道：“古人言泾渭分明，小王亦以为黑白分明，天下可有并非是非黑即白之人?”

    萧明安沉吟许久，说道：“在下想天下之士多矣，若如此等人，恐怕车载斗量，美玉尚且有微瑕，何况芸芸世人呢？”

    过了片刻，完颜宗寒语气有些无奈地对萧明安倾诉道：“那个南国的公主殿下，在浣衣院受了那么多苦楚，小王因为怜悯她而把她接到府中，可是她为什么依旧不肯接受小王的半点恩怨呢。”

    萧明安听后，俏皮地笑道：“王爷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姑娘了，在下只负责顾问王爷的军国大事，情感纠葛之事可并非在下所长哦。”

    完颜宗寒见被萧明安说破了心事，一言不发。

    萧明安说道：“在下也是南国之人，大金铁马金戈，无敌于天下，这是王爷的文韬武略，可于赵姑娘而言，却是她的黍离之悲。我们心中的故国之思总还会存几分的。”

    萧明安话锋一转，又说道：“赵姑娘身为金枝玉叶更是如此，她自幼是养尊处优的萱和帝姬，可今日却沦为身份卑微的奴婢。如此判若云泥的境遇，天下何人能够承受。但只要王爷真心对赵姑娘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想姑娘不会不对你动心。”

    完颜宗寒素来心胸豁达，对宋金两国之间的恩怨也一向看得很轻，所以对萧明安所说也是深表理解。

    时间已过月余，塞北飒飒秋风起，落雪纷飞，银装素裹，寒梅已点染了枝头。

    自入冬以来，赵瑾晨整日靠着一个小火炉，有时想起浣衣院中的其他姐妹现在的境遇，不禁落下了几滴清泪。

    这时，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赵瑾晨于是轻推朱户，循声而去，见雪地上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正立在当地吹箫。

    赵瑾晨看得有些出神，蓦然间觉得那个吹箫的少年，身影像极了欧阳靖安，她的神色不禁有些迷离恍惚了。

    正要走上前一看究竟，箫声却渐渐停歇了。

    赵瑾晨痴痴笑道：“是我多心了，靖安怎生会在此地呢?”

    完颜宗寒闻言，缓缓转过身，手执一把白玉箫，原来是他在这里吹箫。

    赵瑾晨没有想到这位金国小狼主也是一位精通音律之人，于是走上前说道：“看起来王爷也是一位钟爱音乐之人呢，塞北的这个时节，梅花已开遍了枝头，不如本宫也与你合奏一首玉笛梅花落。”

    完颜宗寒只是微笑着说道：“小王的技艺谈不上多么娴熟，只是从前到东京汴梁城时稍稍学过一些。姑娘自幼得皇家之教，如承你指点一二，小王不胜受教。”

    赵瑾晨微微一笑，有些讶异地问道：“王爷往昔去过汴京城？”

    完颜宗寒回答道：“是的，记得那时正是宋金两国盟好的时候，我来到汴京城中，只是为了看看中原的典章文物收藏，于是向父皇请命出使宋朝，在汴京城中得到了当时康王殿下的款待。”

    赵瑾晨轻声问道：“王爷那时便见过当今大宋的皇帝，我的九哥？”

    完颜宗寒点了点头，俏皮与她调笑说道：“只可惜那时候姑娘身居内宫，公主殿下身份显贵，朱墙宫深，小王那时没有机会一睹姑娘的芳容。”

    赵瑾晨凝视着完颜宗寒清澈的目光，见这个少年王爷冷峻的目光投向自己时，却盈满着悠悠情意。

    她心中的情感十分复杂，感到一阵阵煎熬。

    她思忖片刻，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自己就算牺牲了高傲的自尊，也绝不能让这位少年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能辜负了与欧阳靖安的青梅竹马之情。

    于是赵瑾晨缓缓起身，柔声对完颜宗寒说道：“外面天气这么冷，雪势好大，我现在说来依旧是前来服侍王爷的奴婢，还是让我回府为你加一件衣服吧。”

    完颜宗寒心中一惊，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放下了高贵，不禁歉然地说道：“姑娘你误会了，小王只是一心帮助姑娘脱离苦海，绝不是为了接受你的服侍。”

    赵瑾晨凄然一笑，并不回答完颜宗寒的话，只是沉默地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际。

    听着簌簌落雪坠落的声音，不禁回忆起昔年与欧阳靖安在宫中谈笑时的情景，记得那时自己向靖安问起北国的风物，欧阳靖安讲述时自己听得出神，当时心中颇有向往之意。

    但来到这里后终日痛楚，心中凄寒，但不知道因为什么，遇到了完颜宗寒后，却总有种莫名的暖意在心头荡漾。

    她不禁在心中责问自己：瑾晨，你怎么能就这样忘记了故国之痛，你又怎么能这么快就淡忘了欧阳公子对你的深深情意。

    正当她凝神沉思间，完颜宗寒走到赵瑾晨的面前，似乎有千言万语向对她说。穿越小说 www.kk169.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