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孟夏初雨，叹梦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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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宗弼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安，忽然想起了萧明安的话，不禁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看来这一次本王才是正确的。”

    扫视周遭，完颜宗弼知晓以韩世忠的性子，必然于此地设伏，但他也知晓，此时的韩世忠已经丢失了大后方，兵少粮尽。

    完颜宗弼傲然笑道：“韩世忠将军，纵然你设伏，可你究竟还会有多少将士呢？本王又何惧于你。”

    不料，四太子一言未尽，大宋的伏兵纷纷冲杀而出，将大金的战船及水师死死围在这片芦苇荡的江心。

    杀声四起，宋军将士个个死不旋踵，手执弓弩，向着江心被围的大金士卒，箭如雨下。

    金军勇士也不甘示弱，护住四太子完颜宗弼，也向着宋军将士放射弩箭，整兵迎战。

    完颜宗弼一声怒喝：“本王纵然战死于此，也绝不会辱没我大金英雄的血性。”

    此时，萧明安乘着一只乌篷船，向完颜宗弼呼唤道：“四太子，是明安误了您的大计，将功折罪，率军亲自前来为殿下杀出一条血路!”

    完颜宗弼勇猛无双，手执战斧，以一人之力连连击杀数十名伏兵。烈马一跃而起，千里奔驰，终于为自己以及大金的勇士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完颜宗弼携着萧明安舟过中流，准备与叔父完颜昌的水军主力会合于一处，不料又被韩世忠捷足先登。

    黄天荡，韩世忠傲然立于岸边，豪情满怀地说道：“四太子，此战你已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完颜宗弼举目四望，心中十分不甘，暗暗心痛。

    蒹葭苍苍，芦苇深处尽是水底下的淤泥，金国的战船接连搁浅，自己苦心经营的浩浩水师皆于此战功亏一篑。

    韩世忠为激励士气，大声喝道：“将士们!让我等以最后之力，匡扶我大宋河山与王业!”

    完颜宗弼见形势不妙，于是命令立即休整战船的船底，但时辰刚过不多时，水面上火光冲天，杀声四起，原来仅存的数千宋军残兵皆在此地设伏。

    正在搁浅状态下的金国水师措手不及，又遭遇了一次致命的伏杀。

    宋金两军于黄天荡，展开了最后的殊死对决，双方大战，激起了千层巨浪，高大的水柱仿佛直插云霄。

    梁红玉及手下的数十名少女宋军，她们的容颜沉静如往昔，擂鼓声从未停歇，阵阵悲壮的鼓点声响彻长空，撼动了黄天荡的阵阵惊涛。

    完颜宗弼一声长叹，看着自己手下的勇士，心中既是惋惜痛悔，又是阵阵不安。

    明明韩世忠此前已被自己击败，陷入了绝境。然而就是这样一支已经溃不成军，丢盔弃甲的宋军，却得以绝处逢生，反败为胜。

    扬子江上，水汽弥漫，打湿了完颜宗弼的双眼，英雄的雄心与夙愿破碎了，他心有不甘，最终仅仅带着数千人仓皇突围，一代名将黯然消失在了茫茫迷雾之中。

    此时，遥远的岸边，韩世忠与梁红玉紧紧依偎在一起，并肩看着血红色的夕阳渐渐西沉。

    梁红玉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轻轻说道：“夫君，此战我们胜了。”

    韩世忠说道：“投之亡地而后存，置之死地而后生，以今日之大战观之，此言不虚也。”

    梁红玉又说道：“夫君，今日一战，你名扬天下，我知晓夫君的性情，无论环境多难，多险恶，夫君亦不会退却半步，更不会轻言放弃!”

    韩世忠朗声说道：“红玉，你所言不错，韩五生平为人，为将，始终坚信此念。不过，今日你为三军擂鼓助威，使我军士气高扬，也是劳苦功高啊。”

    梁红玉微微一笑，说道：“与夫君并肩作战，这是贱妾的分内之事，何况贱妾虽身为女子，却一直思慕着能做一个女将，如木兰，似梨花一样，上阵杀敌，统帅千军万马呢。”

    韩世忠将娇妻抱得更紧，柔声说道：“红玉真是好志向，我的红玉是不爱胭脂红妆，独爱铁马金戈啊。”

    韩世忠遥遥望着不远处的金陵城的城墙，感叹道：“昔年诸葛武侯曾有言，龙盘虎踞，此帝王之宅。在下思虑，恐怕这时岳将军的大军也恢复了元气，克复这金陵城指日可待。”

    一个月后，金陵城北，岳飞与杨沂中已在那里驻扎下了宋军的营垒。

    一个宋军小校走入军帐，疾声报道：“岳将军，韩世忠将军在黄天荡大破大金的水师，如今四太子已折返金陵城。朝廷晋韩帅节度使衔，开府建节。并加封韩夫人郡君之位。”

    平定苗刘，激战黄天荡，累累战功，韩世忠在皇帝赵构的心目中的地位日渐上升，君王认为，韩世忠乃是忠心不二，且不世出的良将，是国之股肱。

    这些恩重，使韩世忠成为继张俊之后，第二位开府建节的武将。

    岳飞与韩世忠一向相交甚好，闻听此次大捷，岳飞欣喜之余，也不禁踌躇满志，感慨道：“在下承陛下知遇之情，说来惭愧，战功远不及韩兄，泰州一战，城池失守，从军多年，却功业未建。”

    身侧的欧阳靖安正色说道：“岳兄，四太子方受挫败，征尘未洗，将士惊慌无定。眼下正是我军克复金陵的良机，兄长岂有意乎?”

    岳飞朗声大笑，对欧阳靖安说道：“哈哈，欧阳公子之言，正是本将心中所想，在下晤寐想着的，正是这六朝帝都金陵城。”

    旋即，岳飞又拍了拍欧阳靖安的肩膀说道：“贤弟，你曾有过护驾之功，唯有战功不足，如若有一场大战，少年便拜将封侯指日可待。”

    欧阳靖安微笑道：“兄长功勋卓著，对前程又有何打算?”

    岳飞说道：“在下唯有一愿，二帝早日返归故国，末将平生横戈策马，原本就不是为了封万户侯的荣宠。”

    欧阳靖安慨然说道：“是啊，人生于天地之间，忽如远行客，白驹过隙而已，子建曾经说过，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在下亦曾仰慕卫青，霍去病，效仿他们不以家为的气魄。”

    靖安又轻轻言道：“然而对于功业，我也曾动摇过，汪相国独霸朝纲那些时日，在下恍然如梦中身，真想如前朝柳卿一般，得成比目何辞死，忍将浮名低吟浅唱。”

    岳飞朗声大笑道：“贤弟还是少年时，年华正好，多为自己的恩重考虑些也是值得的，公子少年卿相，又怎能去效仿那一生不得志的柳七郎呢？”

    欧阳靖安又说道：“那一次，兄长上书天子，敢于直言以弹劾汪相国，这等勇气，非常人可为!”

    岳飞说道：“汪伯彦秉政，排挤宗帅。在下虽为一介武夫，却也懂家国之情，因此誓不会与奸佞干休。”

    欧阳靖安与岳飞对饮数杯酒，皆怅然说道：“这杯烈酒，你我兄弟为了宗帅的遗愿，当饮一大白！”

    军帐外，雨声潺潺，金陵的雨又下了起来，盛夏时节，江南烟水迷离，宿雨残荷。

    听着涓涓的雨声，擦拭一下面颊上的水汽，欧阳靖安沉着地说道：“明日我军行过梅花岭，而后从古建康城门一举攻入，金陵必将克复。”

    岳飞立于校场之上，两军阵前，长剑指着远方巍峨又不失清秀的古城，说道：“将士们!那里便是金陵城了，此战乃我岳家军出师首战，我们定当第一个拿下那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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