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故人相逢，青梅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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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时分，东方微微显露出鱼肚白色，岳飞军一举攻破建康门，宋军鱼贯而入。

    欧阳靖安骑在自己的马上，轻轻抬起头，注目着天际那一抹明霞。

    残酷的战事终于告一段落，每个人的心头都长舒了一口气。

    从金陵城远观长江，江水浩浩荡荡，日夜不息，无尽的年华与时日也随着这江水流逝。

    欧阳靖安不禁哼着一段吴歌小曲，这是出征前夕，柳湘唱给自己听的，欧阳靖安天资颖悟，仅仅听过一遍后，便记在心间。

    金陵城已经到了秋日时分，黄叶萧萧，而青石板路旁那些秣陵树依旧是那么郁郁葱葱。

    建康门外，当欧阳靖安与岳飞并辔而入之时，却发现一位身着华服的青年公子已经在此等候许久了。

    欧阳靖安上前寒暄道：“信王殿下……”

    赵彦昭一脸严肃，从怀中取出赵构的圣旨，沉稳毅重地宣读道：“岳飞收复建康，战功赫赫，朕心甚慰；欧阳靖安有从军征伐之功，朕亦一并犒劳。遂封岳飞为武德大夫，领英州刺史；特赐右武大夫欧阳靖安提领斜塘太守。”

    岳飞，欧阳靖安闻言拜倒，说道：“臣谢陛下隆恩，愿吾君万岁，江山万年!”

    宣读过赵构的旨意，赵彦昭微微一笑，先将岳飞轻轻扶起，说道：“岳将军劳苦功高，陛下十分任重，还望将军快快请起。”

    旋即，赵颜昭又走到欧阳靖安的身旁，笑道：“欧阳公子请起，公子请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欧阳靖安回首望去，建康古城门外，柳湘一身青色的汉服衣裳，梳着乌黑的双鬟，云鬓一如这江南的墨色山水。

    柳湘方看见欧阳靖安，几步走上前，轻轻唤了声欧阳公子。

    欧阳靖安见柳湘从临安府来到金陵，不禁笑问道：“柳姑娘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柳湘说道：“公子在外征战，如湘甚感寂寞，与公子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别离日久，奴婢十分挂念公子的安危。”

    欧阳靖安淡淡说道：“我一切安好，不必挂念。”

    柳湘又说道：“下次再遇公子征战在外，也带上湘儿好不好，沙场征战，风餐露宿，甚是劳苦，奴婢愿在左右服侍公子饮食起居。”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央求。

    欧阳靖安说道：“此事断然不可，沙场征战，性命皆在旦夕之间，这可不是说笑之事，太过冒险，本公子绝不会应允。”

    柳湘喃喃说道：“可湘儿也想如梁红玉姐姐一般驰骋沙场。”

    欧阳靖安又劝道：“从柳姑娘言语之间可知，沙场征战之苦，你是知晓的。”

    柳湘应声答道：“湘儿早已不是官家小姐了，这些年经历了许许多多，遍尝人间辛苦，早已什么苦都不怕了。”

    欧阳靖安执意说道：“湘儿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此事我断断不会同意。”

    翌日，金陵城一场秋雨落下，轻轻打在青石板上。

    一场秋雨一场凉，欧阳靖安披着一件玄色的披风，与赵颜昭并马缓缓走在天街上。柳湘怅怅地跟随在他们后面。

    欧阳靖安回头看时，察觉到柳湘的表情有些失落，不禁笑着说道：“湘儿，为王爷和在下唱首吴歌小曲吧。”

    柳湘先是秀眉一颦，而后轻轻唱道：“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难续。”

    欧阳靖安心中有所兴怀，幽幽轻和道：“千古凭高对此，谩嗟荣辱。”

    远方，背西风，酒旗斜矗。赵颜昭遥指着金陵一处酒肆说道：“欧阳公子，你我故人相逢，不如到里面喝几杯酒。”

    欧阳靖安欣然前往，与赵颜昭缓缓走进那家酒肆。

    酒肆内，萦绕着满满的酒香，貌美如花的吴姬为客人端上美酒，旋即转身离去，留下一个俏丽的背影。

    赵颜昭坐于主位，欧阳靖安坐在他的身侧，而柳湘侍立于两人之后。

    “坐吧，柳姑娘。”赵颜昭轻轻说道。

    柳湘谢过信王殿下，怯怯地坐在欧阳靖安的身侧。

    赵颜昭临轩而望，凝视着江山的远帆，片刻后，对欧阳靖安轻轻说道：“时光荏苒，靖安贤弟可曾记得几年前在汴京城，小王与足下以及侯宣公子对坐饮酒，彻夜不眠。”

    欧阳靖安说道：“是啊!那一场美酒，我们没有白喝，如今侯宣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赵颜昭莞尔一笑，说道：“前几日奉皇兄旨意，恐怕小王在这几年内也将要成亲了。”

    欧阳靖安持酒相贺道：“在下恭喜王爷，敢问陛下令谁家小姐来做这信王妃呢?”

    赵颜昭说道：“陛下命小王择良辰吉日与朝中大臣韩肖胄的掌上明珠韩盈成婚。”

    欧阳靖安笑道：“久闻韩家乃世代名门望族，自韩琦以来，便是京城第一高门士族，而殿下又是太祖皇帝的血裔，正是六合相迎。且韩小姐久居闺中，是为通晓诗书礼仪的大家闺秀。与王爷相配也算才当貌对。”

    赵颜昭话锋一转，说道：“可小王对这位韩小姐的脾气秉性一无知晓，我们之间并无情意，如果不能像侯宣那样，和自己真正所爱的人在一起终老，此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有怎么能称得上有情人终成眷属。”

    聊到这个话题，欧阳靖安不禁想起了赵瑾晨，每每念及晨妹，靖安深感家国同悲，总会感叹家国之事。

    兴尽悲来，欧阳靖安说道：“王爷，谈论儿女之情只会令人徒增伤感，不如我们青梅煮酒，以论这天下大事!”

    赵颜昭朗声一笑，说道：“好!你果然是我认识的那个欧阳靖安，胸怀天下，血气方刚!”

    赵颜昭端起一樽酒，快然说道：“韩帅血战黄天，岳将军收复建康，大宋之中兴，依本王看来，可计日而待也。”

    欧阳靖安以为不然，说道：“王爷所言之事，来日方长。”

    赵颜昭说道：“刚才听柳姑娘的歌声中唱到，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如今身在这虎踞龙盘的金陵城中，怀古伤今，小王心头总会想起刘禹锡那句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

    赵颜昭正兴致勃勃地说着，忽然手臂感到一阵创痛，将象牙箸落到了地上。

    欧阳靖安连忙关切地问道：“王爷，您的手臂怎么了？”

    赵颜昭深知自己的手臂是在广陵之战中，受了箭伤，然皇兄听信了汪伯彦之言，不顾骨肉之情，见死不救。

    赵颜昭隐晦地引开这个话题，毕竟此时关乎皇家颜面。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过是旧伤复发罢了，老毛病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两人继续把酒言欢，谈笑自若，桌案上摆满了珍馐佳肴，然而此时的欧阳靖安感到一阵心冷，连自己最爱吃的下酒十五盏也对之不能下咽。

    肥甘空在案，对之不下咽。

    华灯初上时分，欧阳靖安回到了客栈歇息，柳湘乖巧地走上前，温柔地为他解下披风。

    过了片刻，柳湘端上了一盘果品，笑着说道：“今日宴饮，公子吃过了下酒十五盏，奴婢为公子准备了些果品，令公子解解油腻。”

    欧阳靖安定睛一看，里面是自己自己最爱吃的杨桃和梅子。

    欧阳靖安用自己白皙的手接过果盘，泪水已在眼角转圈流连，他轻声说道：“柳姑娘，谢过你了。”

    柳湘一双美目凝视着欧阳靖安，征求他的意见，问道：“公子何日有闲暇，我们回临安府吧。”

    欧阳靖安温言说道：“湘儿，择日我们就回临安，沿途还可以回斜塘看看，那里又到了风雪季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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