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4章 渐慕风华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金国皇帝完颜亶营建的新宫，整体依旧保持着女真建筑一如既往的风格，穹庐，帷幕，弓刀，苏鲁锭。然而这座皇宫中的苑囿则是南朝的风格，寒冷的上京城中无法营造江南亭台水榭。因此，完颜亶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燕山府城。

    这座宫殿的后花园中，亭台水榭，浩瀚的湖面宛若大泽，将江南的风物与北朝的气度展示得淋漓尽致。

    赵瑾晨吟赏良久，知晓眼前这个十余岁的少年是个颇有手腕，而且有着锐意革新之愿的君王，他会将大金国引向何方呢？

    完颜亶请赵瑾晨坐下后，轻声笑道：“萱和帝姬，朕的这个宫殿是否有几分你们南朝的风韵？”

    赵瑾晨毫不讳言：“陛下的宫有几分南朝的风度，然而入画难入骨，比起先帝的华美艮岳，陛下还差的远呢？”

    赵瑾晨自幼生长于汴梁的东京梦华之中，宫廷用度皆是极尽奢华，在北国虽然沦为宫婢，却依旧是追慕往昔，加之本来就倔强的性情，自然在完颜亶面前心高气傲。

    完颜亶亦是毫不相让：“那些不过是亡国之物，朕又怎么会稀罕呢？你们南朝的宫阙纵然如何精致华美，却也终归化为一片焦土丘墟，盛世，从来就是易碎的。”

    一番唇枪舌剑后，两人相视，掩面一笑。

    完颜亶虽然仰慕汉家宫阙的精美，然而女真的宫阙是草原上经年的传承，其轻便简约的风格也加以保留。在汉法与弓马娴熟之前，完颜亶谨慎地把握着其中的分寸。

    殿上服侍的几个容颜尚小的侍女皆是完颜亶从王府中带来的，纵然如此，他还是令她们退出大殿，然后才开始与赵瑾晨谈及军国大事。

    “朕一直依仗着宗寒的谋略，如今他受命镇守北境，分身乏术。姊姊是赵王亲近之人，你又是宋人，权谋之术想必不错，还请帝姬姊姊为朕解惑。”

    赵瑾晨柔声答道：“我是宋人，又是宫婢的卑微身份，不敢干预陛下的军国大事。”

    面对赵瑾晨的回绝，完颜亶轻轻拱手，温言一笑：“此地没有别人，出姊姊之口，入朕之耳，姊姊但言无妨。”

    如今朝堂之上的权力格局，太宗皇帝完颜亶去世后，遗诏梁王完颜宗弼，赵王完颜宗寒辅政。梁王是太祖皇帝的血裔，而赵王是太宗皇帝的少皇子。他们都是权高位重，文韬武略，少年双子将星，金国的栋梁之才。

    在太宗皇帝的身后权力格局中，并没有粘罕亲王完颜宗翰的一席之地，因此他一直怨愤难平。这位曾经攻陷汴京城的百战名将，身为开国柱石国相撒改之子，一直被两代君王以亲生骨肉待之。他手握重兵，威名赫赫。

    而曾经并不瞩目的完颜蒲鲁虎，如今的身份乃是金国的尚书令，完颜宗磐此时是金国文官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智谋同样不容忽视。

    然而，昔年太宗皇帝都要敬重，畏惧几分的皇太弟完颜昌，如今在完颜宗弼的倾轧之下，失去了往日的权势与荣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求能够保全晚节与身后之名。

    这就是完颜亶所要面对的朝局，风云诡谲，暗流涌动。

    赵瑾晨此时是以完颜宗寒身侧侍妾的身份，向金国的君王提出了自己的谏言。

    “陛下，萱和以为，如今的陛下不过是十余岁的少年之身，那些统兵在外的宿将心中早已不安分，陛下所要面临的局面，并不比当年我的皇兄和九哥好多少，只是如今身在棋局中的棋子，从来都会忽略自己的处境。”

    完颜亶只是傲然冷笑，少年白皙的面容间，掠过一丝北国之主，枭雄般的霸气。因为此时的他，毕竟是统领着九州其六的君王，怎能在南国柔弱女子面前，展现出自己虚弱的一面。

    “朕，要的是真正能够权衡这个天下，像太祖，太宗皇帝一般。他们能够做到的，朕自然会做到，而他们未能完成的霸业，甚至先祖不敢去尝试，不敢去幻想的霸业，朕一样会去超越，去完成。”

    寻常人不过面对方寸的棋盘，黑白棋子，纵横对弈，而真正的命世之才，超世之杰，非常之人，他们才能够与江山对弈，与天下对弈，与家国对弈。

    赵瑾晨清秀的容颜间晶莹的汗珠轻盈而落，她不禁为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少年所折服，虽然他年轻自己十岁，然而这份对弈天下的见地，当世所能言出之人却是寥若晨星，凤毛麟角。

    靖安曾经说过，经过了百年的乱世，总会呼唤命世之主，呼唤英雄，难道眼前的完颜亶，会成为另一位北魏的孝文帝，金国也会成为第二个北魏。

    完颜亶似乎看穿了赵瑾晨的心思，也不禁向眼前这位美貌少女剖白心迹。

    “朕愿意成为另一个孝文帝，纵然金国不会成为下一个北魏，踏上了这条革新之路，朕也不会后悔。”

    完颜亶的长发与胸前的东珠朝珠在北风中轻轻扬起，此刻的少年，是北国的英主，天下的英雄，执掌苍生宿命之人。

    完颜亶既然想成为孝文帝，就要越过眼前重重的阻隔，而赵瑾晨，知晓完颜亶担忧的是什么。

    “瑾晨心想，此时的陛下，心中一定有很多忧思与疑虑吧。无论陛下是否愿意承认，你已经走上了渐慕风华之路。难道陛下不想真正成为孝文帝那样的英主吗？只有驱逐粘罕亲王这样的人，陛下方能得偿所愿，真正掌控属于自己的朝局。”

    完颜亶少年狡黠，他看向赵瑾晨，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薄而嘲讽的微笑。

    “姊姊是当真在为朕考虑，还是为了宗寒，令他少了一个敌手，从此不再有后顾之忧。能够控制整个大金所部铁骑军，所有的劲旅。抑或是为了自己的故国雪恨，毕竟当年靖康之变的领兵之人，正是完颜宗翰。”

    的确，自己所经受的痛苦，苦楚，折辱与泪水，若说都已经忘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这才是编织出来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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