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游 第6章 异象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朦胧的月亮挂在天边，云彩宛如纱幔一般随着微风缓缓漂浮，月色为原野镀了一层银白的光辉，幽亮清冷。

    夜里有些凉，不时有风吹的屋顶哗哗作响，这个时节里，田野里再没有虫子的鸣唱。

    月光透进小屋，给漆黑的空间带来些许光亮，菲利普没有掌灯，他静静坐在桌前，对面的椅子空空如也。

    那是保罗生前的位置，在那无数个夜晚里，保罗就是坐在这里一口口喝着酒，一遍遍诉说着那个故事，虽仍历历在目，却都已成为往事。

    菲利普感到很可笑，曾经他认为自己很孤单，可直到失去保罗，菲利普才深刻感受到那种父爱的弥足珍贵，一种无边的空虚感涌上菲利普的心头。

    那是真正的孤独。

    菲利普拿起保罗的酒壶，少许抿了一口，酒水入口苦辣酸涩，不禁呛得连连咳嗽，这是最低劣的麦酒，很难想象保罗整天喝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菲利普没有再流泪，其实很多时候，人的成长只在一瞬间，短短的时间里少年已经变得更加坚强。

    菲利普脑子有些乱，他不断地回忆和提拉里奥的谈话，或许在村人眼中，‘克罗利恩’只是一个稍微怪异些的姓氏，但村长的嘱咐令得菲利普清晰明白这个姓氏非常重要，或者特殊。

    有几个疑点。

    首先是保罗会武技，这不正常。

    因为整个卡尔郡会武技的人恐怕只会出现在那些贵族宅邸或古登堡的军队当中，对于荒僻的小村来说，那些人都是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佛隆塔耶帝国的法令明确规定，平民不得习武。

    那么反过来理解，是否说明保罗并非平民？

    佛隆塔耶以武立国，治军严谨而苛刻，正因为如此，无论是吟游诗人的传唱还是商队的故事里，在这片大陆上少有能与帝国军队匹敌的精锐之师，军人对于这个帝国意义非凡。

    阶级，永远都是人类社会相互区分的标准，一旦加入军队，你的地位将大有改观，不会有人再敢于轻视你，一名军人的权威甚至比约克镇镇长还要大些。

    平民的定义同样很简单——贵族和军队以外的人皆是平民。

    世间之事，皆有取舍，帝国军人受人尊崇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正是捍卫帝国安危的铁墙。这片大陆的国家很多，有不少公国或联邦，可是像佛隆塔耶这样的大国却寥寥无几，可正因为如此，剩余几个大国间的交锋早已经不满足于口诛笔伐。

    据说在帝国的边境，每年死伤的将士已经过万，这还仅是戍边军务上的小摩擦罢了。

    长久以往，累计的矛盾最终会导致惊天的质变，众多学者纷纷预测，就在不久的将来几个大国之间一定会爆发战争，到那个时候，漫天的战火将会再次席卷这个世界。

    虽然菲利普无从分辨保罗的出生，但如果按照他以往诉说的故事来推测，保罗应该不是军人，他更有可能是一名贵族。

    或许还不止如此，就菲利普看来，保罗的身份越是细想，就越是扑朔迷离。

    对于自己的后知后觉，菲利普有些恼怒，恼怒自己的愚蠢。多年来，他不止一次见过保罗展示不凡的身手，可他却以为那仅仅是力气大一些。

    “我早该想到的……”

    当然，现在的菲利普还不会明白，倘若保罗会武技，又是贵族出生，那么他举家逃亡有着怎样的意义，而在故事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经历。

    除此之外，更令菲利普疑惑的还有这串形状怪异的项链。

    那东西很小，只和菲利普指甲盖大小相当，菲利普看不出它的材质，只觉得沉重得像是铁块。

    挂坠的外形方方正正，通体乌黑，甚至在油灯的光亮下依然难以看透其纹理光泽。

    菲利普仔细摩挲着小方块，突然间愣住。

    不对，这东西变了！

    他记得很清楚，当提拉里奥拿给他的时候，这枚方形的挂坠表面异常光滑，然而此刻他注意到方块表面竟然蚀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尽管触感非常微弱，但仔细识别，菲利普还是能够分辨出一条条刻线的走向。

    难道说，这些线条是之后才出现的？

    那些线条很致密，似乎是一张地图，会不会是一张藏宝图？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菲利普竟然有些激动，难道说，这是保罗留给自己的财富？

    如果能够画下来……

    他心念一动，找来一张陈旧的羊皮，用指尖感触着刻线的形态，一面在羊皮上徐徐刻绘。菲利普尽可能地还原刻线的纹路图案，他的手很稳，几乎是感触片刻即把它临摹出来。

    良久，菲利普终于描完了方块的一面，可此时他不得不放弃，因为羊皮已经被画的满满当当，再无多余的空间可以复刻，更重要的原因是，菲利普感到极度的眩晕，仿佛这简简单单的临摹已经消耗了他全部的精力。

    羊皮上画的是一堆纷乱不堪的线团，它们粗细不一，东倒西歪，完全看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菲利普没有放弃，他强打精神仔细端详，希望能从这杂乱无章的图案中找到一些线索。

    可当他的目光甫一接触，就感到那团无序的图形顷刻间充满了无穷的吸引力，转瞬间就把他的心神拽入其中。

    在菲利普的眼中，那些错乱的线条宛如活物，它们挣扎着，扭曲着，就像万千蛇虫蠕动，它们不断分解，又一点点靠近纠缠在一起，最终勾勒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那是一个圆环。

    菲利普心中忽然有种明悟，这个圆环就是世间最完美的形状，因为它已经容纳了整个世界！

    圆环忽明忽暗，散发着柔和的光辉，而那些杂乱的线条沿着莫名的轨迹，在圆环的边缘交叉游走，最后变得越来越清晰，竟有如实质般，缓缓地填满了圆环的一个角落，犹如水晶打造的浮雕，熠熠生辉。

    而那枚挂坠漂浮起来，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圆环的正中央。

    “这不是地图，但我见过它……”，菲利普喃喃道。

    挂坠骤然间亮若白昼，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菲利普骇然发现，自己的屋子正在发生着难以形容的变化，无论是床、桌子、还是椅子，屋内所有的东西竟然越来越透明，最后就像阳光下的气泡般，啪地一声，消失了。

    不止是屋子，整个天地似乎都不曾存在过，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光。

    菲利普已经目瞪口呆，随即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别慌，不能慌，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幻觉，我太累了，对，一定是这样……。”，菲利普在内心反复安慰自己，可是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保罗曾经说过，每个人看待事物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他们遵从内心的渴望，也是虚妄，唯有意志，才是真实。

    意志？对，意志，只有靠意志才能摆脱噩梦。

    “这一切都是假的，我要醒来！”，菲利普高声喊道。

    没有作用。

    幻觉并没有消失，那圆环反而开始转动起来，如同逆行的时针，菲利普的视线开始模糊，圆环的旋转仿佛有一种独特的韵律，缓慢而有节奏。

    随着图形的变化，菲利普的心都快要蹦出胸膛，他额头青筋暴跳，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都像一面巨鼓在敲击，那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撼让他浑身颤抖。

    耳边似乎回荡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靡靡之音，菲利普再也坚持不住，他能感觉到意识正在远离自己，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无数细微的红色水滴，它们似乎无中生有一般，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半空，继而尽数飞向了圆环中央的挂坠！

    那似乎是，我的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菲利普渐渐清醒过来，他茫然地看看四周，只觉得一阵恍惚。

    “怎么回事。”

    他努力回忆着发生的一切，却只能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他还记得那枚挂坠猛然间红光大作，然后自己竟然就睡着了？

    菲利普已经不再去深思是何时睡着的，因为他此刻已经在做着一个梦。

    在梦里，他的身躯正缓缓飘起，在一片白色的光芒簇拥下远离地面，飞了起来。

    他低头看去，自己的小屋转瞬间已经成为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四周的山峦和原野是如此的清晰可见，在月色下整片当地都焕发着清冷的神采。

    田野星罗棋布地环绕在村子周边，在更远方，菲利普还能看到些微火光，那是约克镇。

    原来飞翔是这样的感觉，这个梦不错。菲利普心道。

    他心中豪情顿生，不由生出想要拥抱世界的冲动，保罗逝去的哀伤抑郁也淡了不少。

    菲利普忽觉双臂越来越轻盈，他抬手一看，只见自他的手掌开始，一阵蓝色的光晕如涟漪般泛起，层层叠叠，不一会就扩散到头顶，浑身上下都变得透明如同水晶，数息之间，他的身体竟然已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分解为无数微小颗粒，不多时已经看不出人形！

    冷静，要冷静！一个梦而已。

    菲利普已经确信自己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梦境当中，这个梦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可是梦终究是梦，哪怕是噩梦也不应该害怕，因为自己才是梦境的主人。

    菲利普心中慌乱，可是他根本无法挪动哪怕一根手指，只能任凭光芒把自己越托越高。

    再一定神，才发现他已经身处云层之上，连绵的云朵一望无际，而在他的头顶，那轮皎洁的银月看起来格外巨大。

    尽管自己已经化身无数的光点，他却依然能够感触到周遭的一切，风还是很凉，月光仍旧明亮，这种感觉怪异而不真实。

    周边景物骤然变幻，空间一阵扭曲，在菲利普的前方竟凭空出现了一个丈许方圆的洞口。

    对，就是一个洞，而且菲利普敢肯定，在这之前那里还什么都没有！

    世界仿佛被从中截断，诡异地变成了两片，洞口外面还能看到那大片的云彩和月亮，而洞里却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深邃甬道，曲折蜿蜒，一眼看不到底，在那股力量的牵引下，菲利普身体不受控制地飘进了隧道。

    这里面是另外一个世界，身后的夜空渐渐离自己远去。

    如此诡异的经历骇得菲利普魂飞魄散，但他已经来不及恐惧，一阵忽如其来的强烈窒息感让他几近昏厥。

    隧道内的色彩陡然变成单调的黑白二色，他的身体已然完全成了一团白光，在那股神秘力量的推动下骤然发力，以超乎想象的加速度朝着甬道的深处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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