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游 第15章 杀止戈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兰特的尸体被扔在了粪堆里，望着他死不瞑目的双眼，菲利普心中却没有太多感觉。

    他已经察觉到凯文对自己的忌惮，可事实上他的内心远没有看上去淡定，因为他惊愕地发现，尽管是他头一次杀人，却没有丝毫不安或自责，一点都没有。

    这让他感到一种难言的恐惧，恐惧自己的平静，恐惧自己的冷酷，还有自己那日渐泯灭的良知。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是因为保罗，还是因为那个雪天？而现在，我还是我自己吗？”

    此外，菲利普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当他身体虚弱时，无法激活真实之眼。

    这都不算什么，真正令他烦恼的，是使用真实之眼相当耗费体力，按照菲利普目前的体质来说，一次只能使用15分钟。

    这是个缺陷！

    林克他们不知道的是，菲利普的凶狠果决只是一层保护色，因为他身材瘦弱，体能更是一直以来的弱项，所以他很早就知道，唯有让对方害怕，自己才能少受点罪。

    当他明白真实之眼的妙用时，曾一度有些欣喜，他以为这个技能可以弥补他体质上的短板，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个天赋并不能作为他惯用的手段，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使用。

    所以在兰特死后，菲利普再也没有出手，他尽可能地多吃，尽可能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这天，菲利普坐在门口，耐心地等待着看守送来吃食。

    优先拿取食物，这就是他现在的权利，而在这之后，才轮到其他人。

    厚重的牢门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然后就有人随意扔进来一些面包，如同倒垃圾一般，菲利普默默拿起两块面包，走回了凯文的身边。

    直到这时，其他少年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给。”，菲利普随手递过去一块面包。

    凯文伸手接过，掰下一半藏在怀里：“现在他们都怕你。”

    “正该如此。”，菲利普淡淡道。

    “我不明白，兰特其实也能杀了你……”

    菲利普冷冷一笑，道：“他不敢，喊打喊杀谁都会，可并非谁都能做到。”

    凯文直视着菲利普的双眼，正色问：“可为什么你能下得去手？你为什么和我们都不一样？你……，是否也会杀了我？”

    菲利普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感到一阵怅然若失，最后勉强回道：“并非人人都有资格做我的朋友，谁对我好，我会百倍回报，谁对我不好，我将千倍奉还。”

    凯文叹道：“你有故事。”

    “谁又没有呢？”

    “你说，我们会怎么样？”

    菲利普微微摇头：“不知道，但我已经明白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凯文不解，菲利普反问：“你知道人和野兽的区别吗？”

    “我不懂……”

    “在我看来，没有任何分别，并不是因为你会说话，所以你就是人，人，不过是聪明些的野兽，甚至更残忍。”

    甚至会对同类下手。

    菲利普猜测，这一切背后的目的，不仅是要磨灭少年们的人性，更是要培养他们的兽性。而这个暗无天日的囚笼，最终会变成兽笼，可以预见，在将来他要面对的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孩童，而是更多的野兽。

    “而我需要更多的朋友……”

    想到朋友，菲利普忧心忡忡，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林克他们究竟如何，当然最令他挂念的是安珂，这里危机四伏，安珂一个女孩又该如何挺过去？

    生活并非一成不变的，总有着数不清的惊喜和意外。

    这天，面包的数量少了一半。

    菲利普默默地数了好几遍，确实只有十个面包，然而这间囚房里原本有二十人，兰特已经死了，那么理应送来十九个面包才对。

    第一种可能性，面包的供给并不是固定的，当然这说不通，过去的几天里数量一直都很规律；第二种可能，食物的品种改变了，或许在之后还有其他的食物送过来……，想到此处，菲利普不由失笑，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此一来，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面包数量的减少当然是有人刻意为之，而目的已经很明显，给多少面包，代表着还能活下多少人！

    菲利普呆坐良久，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在此期间，其他人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惶惶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菲利普将面包推到墙角的阴影中，缓步走向了人群，那里有着几名少年，正是兰特的帮凶。

    “给你们一个机会，打败我，咱们之间的账就一笔勾销。”

    几人面上不禁浮现惊惧之色，一人紧张道：“你想干什么，我们没惹你！”

    菲利普缓缓摇头：“你们记性不太好，我却记得很清楚，当日你们打了我九十二下，对不对？”

    几人闻言差点晕倒，一少年申辩道：“哪里有这么多，都是兰特打的你……”，望着菲利普漠然的眼色，少年的声音不自觉小了下去。

    “来吧，打败我，然后一笔勾销，我说话算数！”

    几名少年沉默良久，其中一人愤然起身道：“你别欺人太甚，我不怕你！”

    “无耻之尤，还学会装可怜了？当你们愉快地惹上我，就应该预料到今日的结局。”，菲利普偏了偏脑袋，径直道：“开始吧，丧家之犬。”

    少年怒吼一声，举起拳头打去，菲利普早已激活了真实之眼，微微错身，很轻松地躲开了这一击。

    下一刻，灰体预示对方将攻击他的胯部，于是菲利普将注意力集中在少年的下肢，在他踢来的一刹，菲利普反转腰身，肘部已如铁锥一般轰向了他的咽喉。

    “喀”，一声脆响，少年捂着脖子跪下来，喉咙发出一阵阵衰弱的嘶吼，他的喉骨被打碎了。

    菲利普不会武技，打架的本领倒是不俗，这也和他长久以来的经历有关。

    不同的是，保罗曾经郑重其事地向他讲述过人体的几个弱点，疯子老爹的本意当然是想让他下手有个轻重，别误伤了自己的同伴，却不曾想，他竟借机知晓了身体要害的所在！

    没过多时，那少年已然气若游丝，眼见是活不成了。

    “抱歉，可我想带着我的朋友一起活下去，哪怕化身野兽……”，菲利普想到。

    菲利普心中只是略微挣扎，随即就骑到了他的身上，一拳一拳地砸向了他的喉咙。

    “一。”

    “二。”

    “三。”

    ……

    “九十一。”

    “九十二……”

    所有人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那少年的颈骨尽碎，早已经血肉模糊，和脑袋也仅仅连着一点皮肉，死的不能再死！

    另外几名少年浑身战栗不止，在他们的眼中，菲利普简直和魔鬼无异，他的凶实在是骇人听闻，尤其恐怖的是，他比起其他人要年幼很多！

    尸体温热的鲜血追赶着少年们的理智，他们惊呼着躲避，唯恐沾惹上那淙淙血流，因为那正是死亡的象征。

    菲利普缓缓起身，喘着粗气走向了凯文，这一次，就连凯文也戒备起来，一双拳头已经紧紧攥起。

    菲利普面无表情，背对着凯文坐下来，轻声道：“别这样看我，你不明白，事情已经很糟糕。”

    “是吗？可你身上的血腥味更糟糕。”，凯文冷然道。

    菲利普冷漠地看着不远处惊恐的少年们，虚弱道：“凯文，我相信你，因此也请你相信我，现在帮帮我，我快撑不住了。”

    凯文这才注意到他面色变得极度苍白，如同一个死人般，豆大的汗珠正顺着他的长发缓缓滴落。

    看着菲利普瘦弱却笔挺的背脊，凯文心情有些复杂，他知道菲利普已经给了他足够的信任，倘若他想要动手，菲利普绝无生机！

    凯文沉默片刻，伸手不着痕迹地扶住了菲利普，长叹道：“你想说什么？你为什么在发抖，难道你也受伤了？”

    菲利普目光冰冷依旧，一霎不霎：“没有，我体力很差，有些脱力。”，顿了顿，继续道：“今天的面包只有十个……”

    “什么？”，凯文一时愣住。

    “不知你是否留意到，蛇穴最后存活的人只有一半，而在这里，似乎也只有一半的人能活。”

    凯文咀嚼着菲利普的字意，猛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菲利普的声音细若蚊蚋：“我是说，他们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无论你是否愿意，最后活下去的人手上一定会沾满鲜血。”

    凯文点点头，已经大概明白了菲利普的用意。

    “我没有必要对着一具尸体撒气，尽管我很记仇，也记得他们打了我九十二拳。可是我必须这么做，我需要伪装的嗜血而残暴，要让他们对我的恐惧深深地烙印在灵魂里，让他们不敢前来冒犯，唯有这样，我们才是安全的。”

    “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唯一对我们有利的，就是可以限制他们的体力，对面还有十四个人，只给他们七个面包。”

    “好！”

    凯文也不废话，数了七个面包扔过去：“他很生气，所以，你们每个人只有半个面包，要怪，就怪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众人顺着凯文的目光看去，当日殴打过菲利普的几名少年顿时变得紧张，看到目的已经达到，凯文又道：“别来惹我们，否则我们不介意大开杀戒。”

    望着少年们噤若寒蝉的样子，菲利普心中有些哀伤。

    他不想杀人，更不愿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可是人也是野兽，人也会吃人，不想死，那就只好积极一些，积极地活下去！

    第二日，看守如期送来了面包，还是只有十个。

    凯文站在牢门前，厉声道：“正如你们所看到的，面包只有十个，我们要三个，剩下的你们自己分。”

    有少年喏喏问：“凭什么？”

    菲利普的声音冷冷传来：“就凭我们最强！你若不服，也可以来试试，击败我，面包就是你的，我保证。”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沉默。

    凯文叹道：“他们忍耐不了多久。”

    菲利普也点头：“不错，所以我们要尽量补充体力，以防万一！”

    面包是永远都不够吃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们的眼中开始绽放凶光，如同一只只饿极了的秃鹫，甚至于他们看向菲利普的目光都有些馋涎欲滴。

    冲突终于爆发。

    某日，有个孩子为了抢夺面包，硬生生咬断了另一人的脖子，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被别人砸破了脑袋。

    场面开始有些混乱，面包的争夺比想象的更加激烈，饥饿了很久的幼兽开始主动挑选它们的猎物。

    最先倒下的，正是兰特昔日的跟班，失去了兰特，他们再不敢跋扈，而菲利普成功将众人的仇恨更多地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的死彻底点燃了少年们潜伏已久的兽性，稚嫩而血腥的抢夺开始了。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哄抢，他们疯狂地攻击着身边的人，用拳头，用牙齿，无所不用其极，到了后来，他们甚至忘了纷争的理由，只是机械地撕咬扑杀，张牙舞爪！

    凯文紧张地心都要蹦出来，菲利普倒还算冷静，可是掌心里已满是汗水，他预料到了这一切，却没有料到竟如此疯狂。

    不得不说菲利普先前的威慑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哪怕场面已经一片混乱，众人依然本能地远离了他所在的区域，二人对视一眼，均都感到庆幸不已。

    菲利普沉声道：“该制止他们了。”

    “对，已经倒下了一半……”

    菲利普拍拍手，扬声道：“都停止吧，到了现在，面包已经足够了。”

    还残存的几名少年闻言转过脸，直勾勾地看来，望着他们赤红的双眸，菲利普只感到一阵心惊，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如同荒野中的狼群，散发着贪婪的饥渴和恶意。

    杀戮吞噬了他们的理智，今后我是否也变成那样？

    菲利普叹道：“停止吧。”

    没有人回应，昏暗的囚室里回响着少年们粗重的呼吸。

    良久，终于有一人幽幽道：“要不是你们拿了更多的面包，如何会变成这样？你又凭什么命令我们？”

    “我什么都没做，食物是靠自己争取，那是我应得的。”

    少年恶狠狠地盯着菲利普道：“那我也想争取争取！”

    凯文上前一步：“别自不量力，是不是以为见了血，就忘了自己是谁？”

    菲利普轻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打败我，面包就是你的。”

    少年沉默片刻，蓦地仰天长啸，那声音高亢而嘶哑，犹如困兽愤怒的哀嚎：“我才不会上当，你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现在却想来收拾残局？我会等，等我变得比你更强，比你更狠，然后我会找到更多和我一样的人，然后我会杀了你！”

    菲利普淡淡点头：“好，我等你。”

    少年阴阴道：“我叫‘独轮’，告诉我你的名字。”

    “菲利普。”

    独轮咧嘴笑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而我会见证你的死亡，工于心计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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