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游 第18章 课堂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菲利普的猜测非常准确。

    这天，咣的一声，铁门被人打开。

    火光照耀的囚房内一片通红，睡梦中的少年纷纷惊醒，站了起来。

    经过了生死考验，现在的孩子早已不复当初的惊恐万状，有的只是警戒和冰冷。那魁梧巨汉站在门口，望着少年们仇恨的眼神，和蔼地笑出声：“不错，像点样子。现在恭喜你们，孩子们，你们的好日子来了，跟我走吧。”

    他侧过身子让开了牢门，冲着几个少年歪了歪脑袋，示意他们起身，一脸真诚和善的笑容，就像一个平凡的邻居大叔邀请他们共进晚餐。

    孩子们没有吭声，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

    大汉看上去越发和蔼，他摇摇头，笑容中带着些许无奈：“哈哈，你们这些孩子可真是，快过来。”

    少年们还是没动。

    大汉的脸一点点地冷了下来，当他再次开口，声音转冷：“我数到三，谁不过来我就撕了他。”

    说到这里，已然寒彻入骨。

    几名少年心中一寒，不情不愿地来到了门口，他们毫不怀疑壮汉能说到做到，他的手臂比几个孩子的腰还要粗，虬结的肌肉在火光下宛如铜浇铁铸，散发着恐怖的爆发力。

    当然，也有人是个例外。

    壮汉表情变得有些狰狞，森然道：“你不过来？”

    菲利普慢吞吞地迈了一步，挑衅道：“我不信你敢杀我，你忘了‘大统领’的话？你要是擅自杀人，我想你或许会受到某些惩罚吧？除非，你把目击者全部杀死！”

    “我没忘，可凡事都有例外……”

    菲利普轻笑道：“所以想迫不及待地杀了我？胆怯的家伙，你的内心果然如外表一样丑陋。”

    壮汉没有应答，一张脸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

    菲利普不急不缓地走过来，经过壮汉身边时，侧目道：“你说要撕了我们，那么请你猜猜，十年之后，我会不会撕了你？”

    壮汉闻言面上青筋暴跳，几近抓狂：“小子，你很快就会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

    “呵呵，不就是培养你这等蠢货的地方么。”

    壮汉冷冷哼了一声，带头当先离去。

    注意到众人惊愕的表情，菲利普轻声笑道：“我永远不会屈服。”

    安迪猛得一握拳头，沉声喝道：“说得好！”

    这一次，就连亚伦都暗自点头，看向菲利普的目光有些赞赏。

    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星星点点的火炬宛如长龙一般，照的四周亮若白昼。

    菲利普忽然发现，他们所在的囚房竟然在甬道的尽头，而前方，更多的孩子沉默地立在那里，直到壮汉走过，才懦懦地跟了过来。

    而那壮汉，唇边始终噙着淡淡的微笑,笑容森冷而威严，生人勿进。

    菲利普可不管这一套，他大步跟在壮汉的身后，这落在众人眼中实在有些肆无忌惮。

    约瑟夫冷声问道：“他是谁？”

    约翰翻了个白眼：“你逗我呢？”

    “我知道，可我想问的是，菲利普难道是个女孩？”

    菲利普身形一颤，险些跌倒。

    约翰左右看看，竟发现几名同伴全都注视着自己，目光中带着询问，约翰笑了，笑容带着快感和满足。

    受人瞩目的感觉真爽啊！

    “伙计们，我敢保证，菲利普百分百是男的，当然他确实比大多数女孩还要漂亮……”

    菲利普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约翰无所谓道：“我就要说，这是事实嘛。”

    菲利普有些无语，随即他注意到亚伦的表情有些古怪，不禁纳罕道：“你怎么了？”

    “呵呵……”，亚伦仰起脸，移开了视线，在那一瞬间他骇然发现自己的取向发生了严重的偏转，这让亚伦惊惧莫名，只恨不得掐死菲利普。

    约翰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亚伦的脸霎然通红无比，他不断在心中嘀咕：“不是我的错，是那小子长得太娘娘腔！”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们终于走了甬道，入目一片刺目的白光让众人都眯起了眼睛，在适应了这久违的光明以后，他们看到了头顶阴沉的天空，凌冽的风夹杂着大片大片的冰雪飞舞盘旋。

    这是一个巨大的坑洞，抬眼望去只能看到穹顶，寂寥灰暗。

    菲利普注意到，在穹顶下方，还有若干条甬道，数不清的孩童从各个方向鱼贯走出，引路者无一例外，都是些身形魁梧的巨汉。

    这里似乎是以穹顶为中心，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域，在坑洞的上方有着人工开凿的痕迹，那是一道道的石门，门口都站着一名彪形大汉，他们居高临下，冷冷地环视着坑底。

    菲利普数了数，竟有不下百人，整个穹顶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巨大的环形塔楼。

    少年们被驱赶到了坑底的中央，正不安地四处张望，菲利普终于看到了林克，他正拼命挥着手，神色兴奋，而在坑底的一个角落，他看到有一群女孩聚集在那里，人群中他找到了安珂。

    粗略数了数，菲利普发现场中有近千人之多，假如按照他的估计，每一次考验都会淘汰一半的人，那么实际被抓来的孩子至少也有四千人！

    又观察了半晌，菲利普再也没有找到岩炉村其他少年，心中不由一阵紧缩，约翰也发现了这一点，二人相顾沉默，眼角都有泪花闪烁。

    或许，他们还活在某处……

    林克和安珂努力地挤过人群，艰难地朝着菲利普靠近，当四人拥抱在一起时，都忍不住的痛哭流涕，泪中有笑。

    曾几何时，菲利普还痛恨过他们带给自己的嘲笑和欺辱，可如今他竟害怕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心中不由感慨万千。那场屠杀让他失去了很多宝贵的东西，却也因此令他明白身边人的珍贵。

    很多时候，得失之间竟然有着如此紧密的关联。

    就在这时，前方的石壁发出“吱噶吱噶”的响动，一个石门缓缓地升起，露出来一个小洞。

    洞口仅一人多高，似乎与众人所处的囚房没有太多区别，可是远远看去，洞里却光亮如炽，耀眼夺目，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缓缓从洞里走来，在他身后影影绰绰还跟随有数人。

    这人身材修长，姿态优雅，他的手中握着一支银白的礼杖，随着他款款行来，敲在地上咚咚轻响。

    这似乎是一名青年……

    他满头华发，面容却是极为光洁，菲利普看不出此人的年纪，粗略看去，应有五旬上下，可细细端详，却又不过弱冠年纪。

    红色的礼服上密密麻麻地镶嵌着金线，勾勒出飘逸而紧致的花纹，肩上的橘色流苏随着他的步伐轻快地摇晃，细丝织成的衬衫褶出一朵洁白的花隆在胸口。他步履从容，动作不疾不徐，脸上带着温和儒雅的笑，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度，高贵不可方物。

    他来到众人面前站定，抚胸行礼道：“很高兴见到诸位，欢迎你们来到卡门学院，如你们所见，我是一名贵族。”

    言罢，他扶直身体，几名美貌的侍女迅速在青年面前摆放好了一张精致的小几和一把桃花芯木雕扶椅。

    青年轻轻掸了掸裤腿，缓缓坐下，一名女仆为他系上丝巾，另有一人推着小车来到几前，将一架小巧玲珑的点心放到桌上，穹底四周顿时飘散着一股香馥的甜美气息。

    女仆端着洁白的茶壶为青年手里空杯注满红茶，沁人心脾的幽香使得青年迷醉地闭上了眼睛，他深情地嗅着手中的红茶，轻抿一口，方才悠悠开口。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子爵大人，或者喊我校长，老实说那样我会非常高兴。”

    顿了顿，青年放下茶杯接道：“作为校长，我衷心希望各位学员能够学有所成，在这里，顺祝你们的学院生活开心。”

    孩子们均感错愕，他们想象过各种可怕的情景，比如刀斧加身，或是酷刑拷打，却从来没有想过出现的竟然是一名贵族。

    贵族，那是这个世界文明的象征，距离绝大多数的孩子实在太远。

    然而，学院又是什么？

    青年没有理会孩子们惊诧的表情，他头也不回，轻声问：“多少人？”

    女仆欠身道：“总共八百二十三人。”，说罢眼帘微垂，默默站在青年身后，就像是一幅沉默而美丽的油彩画。

    “这很不好。”，校长皱皱眉，似乎有些不满。

    “很抱歉，但我是完美主义者，比如说数字我就不喜欢有零头，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你们人数有些多。”

    校长勾了勾手指，身侧一名女仆微微颌首，当即迈着轻快的步伐朝人群行去，孩子们见状不明所以，出于本能的戒惧，纷纷朝两侧闪去，人群中分开了一条路来。

    女仆的相貌美艳可人，浅笑嫣然间信步前行，不多时，她在一名少年的面前止住了脚步。

    少年的反应似乎慢了些，在其他人躲开的时候，他却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菲利普隐约明白那少年为何动也不动，他早早地激活了真实之眼，所以看得更真切些，他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觉，可是在他看来，那少年分明是被“锁定”了！

    这一次的灰体，只是一条淡淡的线条，它从女仆的眼里直射而出，死死地缠住了那少年。

    那是杀气！

    菲利普忽然醒悟过来，看着侍女面上的笑容，他遍体生寒，那个人死定了……

    愣神间，就见到侍女探手抚上了少年的脖颈，那冰凉的触感让少年寒毛倒竖，“咔嚓”一声脆响，没有丝毫犹豫，女仆那洁白晶莹的手已经捏断了少年的脖子，他舌头伸长，眼睛凸了出来，脸上还凝固着胆裂魂飞的惊愕，却已经溘然而逝。

    这突如其来的残忍一幕让得四周的人群大惊失色，他们喊叫着推搡起来，只想远离这恐怖的女人。

    “叮叮叮！”，校长拿起茶匙敲着杯口：“‘课堂’上严禁喧哗，否则必有惩罚。”

    身后的三名女仆齐齐上前一步。

    那阴冷的语气让孩子们噤若寒蝉，校长浑身都透着一种高贵，可他平淡的谈吐却透着浓浓的血腥。

    女仆随手把尸体仍在地上，迈步在人群里穿梭，她动作灵敏迅捷，手掌纤细修长，婉约之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美，可就是这样一双手掌却如同死神的弯镰，轻描淡写地收割着孩童们的性命。

    她每每出手就有一名少年死去，而他们的脸上甚至还凝固着惊魂未定的神情，场中所有的孩童竟被惊得失语，到得最后，不少人已经尿了裤子。

    没有人敢动，可是屠杀还在继续，这种等死的感觉让菲利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尝试着呼唤着幻象，这一次，他没有等太久。

    “什么事，执行者182。”

    “这里的凶险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或许需要些保命的手段。”，菲利普尽量保持镇静道。

    “真实之眼足以应付大多数的状况。”

    “不够！那玩意没有攻击力，我会死的！”，菲利普声音有些颤抖。

    “我无法帮你。”，幻象冷冰冰道。

    “那你就看着我死？”，菲利普差点晕过去。

    “当然不是。”，幻象断然道：“你不理解维度的定义，在这个世界中，尽管你看起来和凡人无异，可事实上你的存在本身就是至高无上的，永远都只有你能参与到他人的命运当中，普通的人物或是事件，都无法干涉你的行动轨迹，当然，特殊的事件除外……”

    菲利普心乱如麻，并没有注意到幻象最后的语气有些古怪，紧张问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死亡会忽略你，不过，只是大部分死亡……。”

    菲利普没有放弃，他又问：“那真实之眼我该如何运用？这东西太耗费体力！”

    “使用方法有误，你总在紧张时才激活真实之眼，这样做会令你的精神负荷过大，以致只能使用很短的时间。你需要将这种紧张感锻炼成身体本能，方能随心所欲地使用它。”

    “应该怎么做？”

    “对此我无能为力，每一个执行者的思维模式和肉体掌控程度都不尽相同，你只能自己摸索。”

    言罢，幻象似乎失去交谈的兴致，沉默下去，无论菲利普如何努力都没有再出现。

    不多时，女仆已经回转校长的身后，至始至终一言不发。

    校长皱眉，他掏出一方丝巾捂着鼻子，嫌恶道：“真臭，看来你们还得学会基本礼仪才行，要不然不准毕业。”

    人群里没有一丝响声，只有呼呼的雪风在咆哮。

    校长拍拍手，轻松说道：“学员们，学院的规章很宽松，要求只有一条——服从命令。”

    说完，校长的脸上重新洋溢起温柔的笑，缓缓走回了石洞。

    菲利普手足冰凉，尸体就那样随意堆放在人群中，如同一堆没人打理的垃圾，死去的孩子不多不少，整好是二十三人。

    学员剩余人数为八百人。

    他终于明白，校长口中的‘课堂’有着怎样的含义，眼前的这一幕正是以一种粗暴而冷血的方式给所有的孩子上了一课。

    这堂课上，包括菲利普在内的所有人都更深刻地领悟了那个道理——在这个地方，他们命如草芥，而生死不过在一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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