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繁花逸事 第374章 子夜钟声（十一）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听闻尤金愤怒咆哮，法罗面色剧变，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慌乱。

    为什么，莫非自己在害怕？

    可是怕什么？

    灯光已经点亮，宾客尽数到齐，而帷幕，也徐徐拉开。既然剧目开场那按照剧本演绎就好，因为这个舞台谁也无法破坏而今晚的表演，也无法中止！

    可尤金好像知道了什么，他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

    法罗自嘲一笑，握紧双拳。

    知道又如何，他已经无能为力，他什么都做不了，我不用怕他！

    法罗昂起头颅，面上是胜券在握的沉着：“说吧，就让我看看你的想象力有多么丰富。”

    尤金笑容黯淡，苍老的脸上透着浓浓失望，一道道皱纹，似乎也将他们那早已淡薄的兄弟情谊尽数割裂。

    “法罗，你不配当皇帝，你们父子二人都没资格做这帝王。”

    “呵呵，显然你更有资格。”

    “我并非舍不得王位，而是我知道你不配，不止是我，父皇也知道你不配所以他才废了你的皇储之位却将这国家交给我！可你为什么不配？让我来告诉你吧，你不配是因为你是个懦夫，尽管你心机深重野心勃勃却无法遮掩你心中怯懦！当年皇储被废可你竟然都不敢发火，直将一切愤懑憋在心头然后化作怨毒恨天恨地恨我们整个家族，是的，你永远只会逃避，你就像一只肮脏的老鼠，哪怕你抬头仰望光明也不敢真正走出那潮湿阴暗的地下水道来到人间，只因为你的内心本就无光本就黑暗！不服？你凭什么不服，法罗，都已是最后时刻你却没有承担的勇气？你敢不敢像个男人一样拍着胸脯承担这所有罪孽？敢不敢！”

    法罗咬牙切齿，蓦然咆哮，竟是要将那埋藏已久的勇气高声呐喊：“敢！我为何不敢！这一切就是我做的，我就是与苏美拉之眼合谋造反，你当如何！”

    尤金笑了，轻轻鼓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六十多年，我的哥哥，六十多年来你头一次鼓足勇气，真的已经不容易。”

    法罗阴阴一笑，道：“既然我已坦白，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察觉到我与他们联手？”

    远方不时有爆炸声传来，更回荡着一声声哭喊与惊呼，城中早已一片混乱，火焰如花，国王双眸是深深的红，却无丝毫动容，看不到担忧，看不到愤恨，话音平静依旧，娓娓讲述。

    “苏美拉之眼与我们家族其实渊源深厚，甚至于五百多年前，那个组织的初代首领摩根就是先祖麾下一名刺客。那时候世道很乱，塞波加尔更是发兵讨伐，王国危在旦夕。于是他去了，他一个人就当着天下英豪的面割下了塞波加尔国主的脑袋，然后逃之夭夭，成了传奇，也为帝国的崛起营造了契机。”

    “嗯，有趣的故事，竟然还有这番曲折。”

    “我也是在成为国王之后才得知这一切，因为这段秘辛历来只在君王之间流传，旁人绝无知晓，更隐秘的是，每一代国王因念其忠勇赤诚，都会秘密援助一些重要物资供其发展，无论是钱粮还是军马，也因此，苏美拉之眼发展极快，短短两百年就已经成长为一个可怕的杀手集团，他们四处作恶四处杀戮，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恐怖组织。终于有人发现不对，于是在那个时代，我们终止了所有援助，甚至想断绝与其往来，但已经来不及。苏美拉之眼已经不需要我们，它在渐渐转变，它已从单纯的杀手组织变成一个庞大的利益机构，没了佛隆塔耶，多得是国家找它合作，因为它的黑暗它的隐秘正是人们所需要的，而它在西疆大地，更是有了无上权威。”

    “我却不知你说这段历史有何深意？”

    “当然有，我讲的是养虎为患的典故，我讲的是苏美拉之眼本身便是一头怪兽，它胃口极大，它不断地吃不断地成长，而到了如今它一张口就要侵吞一个国家！不错，不知从何时起，苏美拉之眼再也不满足于黑暗的权力，它想要沐浴阳光想要行走人间，它要建国！”

    “你的意思是，我和苏美拉之眼合作，其实是将帝国拱手相送？我有没有这么蠢？”

    “有，你或许不想这么蠢可你就是这么蠢，你永远不会知道，当你决心与他们合作的时候其实也将自己送入了无底深渊，因为苏美拉之眼从来就不会真心与你合作，他们的计划，就是建国！”

    “有意思，我倒想听听他们的计划。”

    “计划很伟大，其构思也是异常精密，可起因却在二十五年前，在那个时候，塞波加尔发生了一件大事。”

    “怎么又说到塞波加尔？”

    “因为在当时，塞波加尔选择与苏美拉之眼合作，那蠢货国王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了苏美拉之眼，试图以联姻的方式缔结同盟，届时共同发兵对帝国进行军事打击。”

    “我怎么没听说？”

    “你没听说，是因为此事无疾而终，他们的合作失败了，此间详情已不必详述，我要说的是苏美拉之眼其实根本没打算与塞波加尔合作，因为这个组织有着强烈的行事风格，他们往往不会正面交战而是躲在幕后兴风作浪，然后趁乱出手！在合作中断之后，他们将目光瞄准了佛隆塔耶，开始了长达二十五年的深度渗透！”

    “如何渗透？”

    “如何渗透？这个我想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我的哥哥，二十五年前，你在亲王府内接待了几名神秘的客人，他们对你说能够帮你获得王位，对不对？你当时并没有答应，因为你是个懦夫，你虽满腔妒忌可当时你实在没有勇气谋权篡位！后来我娶了老婆，你终于按捺不住了，你知道一旦皇子出生我便会将其立为皇储，届时昭告天下而你此生便再与王位无缘！这个时候，那些神秘的客人再次找到了你，这一次，你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们，你们结盟，不错，就在二十五年某个夜里，你和苏美拉之眼悄悄握手，还以为我不知道！”

    不知为何，当尤金以平淡的语气说着昔年秘事，法罗心中竟是出奇平静，他不反驳，只是默默聆听，他只奇怪尤金为何知道这一切，他为何能够知道得如此详细？

    “因为苏美拉之眼的成长已经引起了帝国警觉，我们的爷爷，也就是前一任国王实在睿智，他知道苏美拉之眼一定会成长为一个祸国殃民的恐怖集团，也知道他们的胃口大的可怕！所以他在年轻时便已洞悉一切，洞悉了他们的罪恶野望，而他，也开始了长久的护国计划，甚至这个计划更是代代相传从未断绝，到了父亲那一代，终于有了成效，他挑选了一批绝对忠诚帝国之人潜入了苏美拉之眼，他们都是忠烈之后，甚至于他们年龄最大者都不超过14岁！不错，他们是史上最年幼的一批间谍，全部都是孩子！若干年过去，那批孩童死了不少，却还是有人活了下来，而他们，也成为我们最巧妙的耳目，直至现在他们还潜伏在苏美拉之眼内部，时刻为帝国传递着重要情报，所以我当然知道你与他们结盟，你瞒得了谁？”

    “我很快就想到许多东西，我知道苏美拉之眼不会盲目动手，他们一定会找到帝国的弱点加以破坏。于是那些年我非常努力，我努力不让他们有任何可乘之机，他们不傻，他们当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便开始转变方略。他们计划采用渗透的方式先行潜入帝国内部，而我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后来，不断有官员遭到刺杀，几乎每年都有重要人士死的不明不白，那是权力的空白，也是职位的缺失，为了保证帝国的正常运转我必须尽快将空缺补足，这就给了他们渗透的机会，所以我知道，现在这帝国有超过半数的官员都是杀手，无论文武皆是如此！”

    “不过你们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有意为之，苏美拉之眼想要渗透，我就让它渗透，我要利用它的渗透。因为我想明一件事情，那就是防御永远都最为被动，可悲哀的是我却无法进攻，我只能布局，我只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布局，你们不断在寻找机会，我又何尝不是？这些年来我始终装聋作哑，谁都以为我蒙在鼓里，殊不知，我是请君入彀！”

    “在年初的时候，沙思卡伯爵领一片混乱，因为沙思卡伯爵居然被人割了脑袋！当我得知此事，我瞬间就明白苏美拉之眼要动手了，你们，要动手了！因为那个时候恰逢我病重将死，我知道当我死去，很多东西就会出现短暂的真空，也会造成短暂的混乱，我只是感慨你们居然如此耐心，竟是要等我死才会发动这个计划！”

    尤金长声叹息，面上是深深的哀伤：“天家无亲情，此言当真不假，法罗，我的哥哥，在此我不得不佩服你，因为你心思竟是如此深沉，你明知我死后会传位罗兰卡，却仍然配合苏美拉之眼启动计划，或许在你看来多一手准备总要稳妥些？你竟然真的不顾念兄弟之情铁了心也要争这王位，哪怕不惜举国动荡血流遍地？”

    尤金自嘲一笑，双眸一点点变得坚定，直至冷酷：“我不会让你们如愿，因为康纳里维斯家训有云，永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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