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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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飞机抵达霖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暮色灰蒙蒙笼罩大地,远处灯塔如珠玉点缀。

    停机坪上站着一堆人,看样子架势不小。季白和孙厅走在最前头,迎接他们的是省市领导的亲切慰问,以及记者们环绕不停的闪光灯。

    季白看到省领导身边的一位青年男子,没有太诧异,微笑:“华秘书。”

    华秘书笑:“你哥哥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一切顺利吗?”

    季白点头:“顺利。”

    一旁省领导笑:“季白是我省公安系统楷模,他出马没有罪犯能逃脱,请季司长放心。”

    许诩走在最后,刚下飞机,就被大胡赵寒几个霖市警局代表围住。前头他们过不去,全都远远眺望着,关切的问许诩:“还好吧?听说你被挟持了?有没有受伤?”

    许诩看到他们,心头也是一阵暖意,一一回答了。大家聊了一会儿,又都隔着人qun,看着前头的季白等人。

    天色已晚,按照计划,许诩和季白需要明天上午到省厅参加表彰总结会,今晚没有安排。眼看前方人qun始终停着不动,驻□谈,许诩就向大胡等人告别:“那我也先回家了,明天见。”

    大伙儿都点头。

    就在这时,却见前方人qun里,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

    正是季白。

    高大身形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挺拔,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更显得棱角生动、眉目清朗。他先跟大胡等人打了招呼,大伙儿都很兴奋,问长问短。许诩也微笑看着他。

    忽然,他抬眸看向她,转身,径直走到她面前。

    周围知情的人全露出笑容,不知情的也察觉异样,目光好奇。许诩看着他温和含笑的表情,反应很自然镇定:“师父。”

    季白抬起一只手,自然而然放到她肩膀上,黑眸静若无人的看着她:“我现在走不开,你怎么回去?”

    众目睽睽下,许诩的脸慢慢的热起来,他的手更是令她感觉肩头皮肤热得发烫。她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衬衣:“我哥来接我了。”

    “好,明天见。”他盯着她,眸中笑意淡淡,“好好休息。”

    “嗯。”许诩继续低头。

    他的大手这才放下来,转身笑着跟大胡几个告别,大步走向前方的人**。

    前方官员里,亦有几人颇有兴致的看过来。华秘书将这一幕也看得清清楚楚,微笑不语。

    季白倒是半点不尴尬,当众关爱过女朋友,就跟领导们坐专车走了。苦的是许诩,她还要跟大部队一起坐机场摆渡车、步出登机口。一路总有目光含笑打量,市局后勤处一位中年大姐干脆爽快的问:“小许,你是不是在跟季大队长在谈恋爱啊?”

    许多人都看过来,许诩只能答:“是的。”

    ——

    许诩一到出口,就见许隽一身白衬衫西裤站在人qun中,清俊又疏懒的样子,极为醒目。

    看到妹妹,许隽脸上浮现笑意,接过她手中行李,再摸摸她的头。发现她明显晒黑了些,下巴也瘦尖了,不由得蹙眉:“以后不要再去这种破地方。”

    许诩失笑。

    晚上两兄妹直接回家。许父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

    许教授生性温和内敛,席间大多是许隽问着缅甸期间的种种。许诩跟父亲一个性子,言简意赅的答着,内容颇为枯燥。过了一会儿许隽索性也不问了,只嘱咐她要把皮肤养回来,体重恢复到原有及格线。

    吃完饭,许隽主动去刷碗,父亲例行到书房去练字。许诩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也跟进去,不多说话,只在一旁安静研磨。

    知女莫如父,见小女儿难得的什么也不干,只乖巧的黏在自己身边,父亲微微一笑。写了一会儿,他话锋一转:“这次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许诩答:“有惊无险。”

    父亲就点点头,也不多问,看着她,眼中升起温和的笑意:“许隽说你交男朋友了?”

    许诩脸微微一红:“嗯,刚交没多长时间。”

    “你看中的,爸爸放心,肯定是踏实稳重的小伙子。”父亲说,“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就带回家让爸爸看看。”

    父亲睡下后,许诩又踱到许隽房间。他正靠在床上,夹着根烟,拿个笔记本电脑,加班看下属发过来的工作文档。

    许诩在他身旁坐下,过了一会儿说:“我这次差点死了。”

    许隽原本眼睛紧盯着屏幕,一下子转头看着她。

    许诩笑笑:“当时怕死了。真以为再见不到你和爸了。”

    许隽什么也没说,伸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这就是许诩对待亲情的方式。

    也许是被两个男人养大的原因,平时她是沉默而内敛的,绝少有普通女孩子的娇柔依赖。但关键时刻,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情感,甚至十足十像个女孩子,在长兄处寻求慰藉。只是,对着年迈的父亲,她又会有所保留,对所有委屈缄默不语。

    从许隽房间出来后,许诩心情挺好,洗了澡舒舒服服躺床上,拿出手机给季白发短信:“我睡了,晚安。”

    季白的电话立刻打过来。

    晚上这种饭局,大多数时间都在聊天,吃不了多少东西。季白刚回小区,正在楼下超市买宵夜。此时夜色幽深,灯光明亮的超市里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就只有他拿着盒速冻水饺,站在收银台前。

    “以为你早睡了。”他轻声含笑。

    “没,刚跟许隽在聊天。”许诩也笑,“你干什么呢?”

    季白正在付款,一眼瞥见旁边货架上花花绿绿的精致盒子。微微一顿,拿起盒最贵的杜蕾斯扔进购物篮,答:“买水饺,晚上没吃饱。”

    ——

    第二天一上班,两人却是各自忙得够呛,话都没说上一句。

    季白处理完桌上积压的工作,已经临近中午,文件盒最下面,压着姚檬的辞职信。

    这事今早老吴也提了,他微一沉吟,先给局长打电话。

    局长的态度很明确:“我找她谈过了,小姑娘有其他想法,也不能勉强,你签个字,她的离职手续也就齐全了。”

    季白并没有马上签字,而是把姚檬叫了进来,关上门。

    时隔一个月,再见到季白,姚檬心中依旧有些微微的难受,但已经可以非常坦然的望着他:“头儿,找我有事?”

    季白开门见山:“我的意见,并不希望你辞职。你的才能非常全面,是警队难得的人才。”

    这话让姚檬心头微颤,露出浅浅的笑:“谢谢。但是我……”

    “如果是不愿意留在刑警队……”季白直视着她,语气平和,“你想去局里任何部门,我都可以推荐。以你的资质,应该不会有任何困难。省厅我也可以帮你联络。”

    姚檬静静看着他,沉默片刻,眼中浮现非常明亮的光泽。

    “谢谢你头儿,我真的很感激你。”她轻声说,“这段时间,跟你学了很多;上次噜哥的事,也是你帮我讲话。毕业能遇到你这样的领导,是我的运气。不过我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想要离开警局。”

    她露出明朗的笑容:“我有更想做的工作:一个朋友让我帮忙,过去帮他管一个杂志社。我觉得这份工作很有挑战,也更感兴趣,所以才辞职。”

    季白点点头,也笑了:“我明白了,那就祝你一帆风顺。另外,如果今后想回警局,只要专业还没丢,我们随时欢迎。”

    姚檬的眼眶有点湿,无声忍住,朝季白用力点点头。

    季白起身跟她握手:“晚上队里聚餐,有时间一起参加。

    姚檬笑笑摇头:“今晚约了人,不去了。下周局里庆功宴我参加,也跟大家正式告别。

    ——

    晚上的接风宴,定在警局旁边的一家酒楼。除了刑警队,还有其他科室跟季白关系铁的几个人,清一色大老爷们,把季白和许诩团团围住。大伙儿聊着缅甸的案子,气氛热烈。

    赵寒坐在最外头,点好了一堆酒水,忽然想起来许诩,张嘴就问:“嫂子喝什么?”

    许诩没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也就没回答,却听身旁季白答:“她喝果汁。”

    许诩这才一怔,目光微敛,在场所有人神色如常,似乎这称呼已经正式冠给她。

    许诩脸颊微烫,面上也跟其他人一样淡然,继续听他们聊天。

    上了酒之后,气氛才真的火热起来。刑警们喝酒大多生猛,吵着要敬季白和许诩。季白大手一拦,将他们放在许诩面前的酒杯,拿起来放到自己面前:“她不喝酒。”

    于是所有人顺理成章冲季白去了。

    俗话说酒品知人品,季白不酗酒,亦不肯被人白灌,但该喝的酒,也是坦坦荡荡,一杯不落下。过不了多久,便喝得俊脸微红,手臂也搭上许诩身后椅背,一副闲散惬意的样子,黑眸倒是越发透亮锐利。

    许诩一直安心吃菜,这时就有人问:“嫂子,你也不管管季队?这都喝多少杯了!不像话啊!”

    话音刚落,所有人全狭促的望过来,季白也微眯着眼,侧头似笑非笑看着许诩。

    许诩看一眼他,摇头:“他不用管。”

    她的想法是季白这人知进退、自控力也很强,这种人一般不会出现喝过量的情况。

    但大伙儿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全笑了,有人故作羡慕的叹气:“嫂子这是赤~裸~裸的放养啊!季队你真是太有福气了!”

    季白在众人的戏谑声中,眸光含笑的看着她。

    他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两人之间不需要这种多余的互相约束。可她率真直接的回答,偏偏无心插柳,在外人跟前,给足自己男人面子。

    既有面子又有里子——他们说得对,当她的男人真是好福气。

    ——

    虽然这桌的酒,季白都替许诩挡了。但恰好这晚,局领导也在酒楼款待专案组的外地同事,过了一会儿,孙厅就带着两个刑警过来喝酒。

    孙厅看着季白和许诩,特别高兴:“想不到我们缅甸之行,不仅抓了罪犯,还造就一对刑警的姻缘。来,我敬你们!”

    季白刚想把许诩的酒拿过喝了,孙厅手一拦:“嗳!身为刑警,就算是女同志,这点酒还不能喝?季白你一边去。”

    季白就看一眼许诩,低声嘱咐:“能喝多少喝多少。”引来旁人一阵起哄。

    许诩点头,喝得倒干脆。

    只是两杯下肚,任务完成,也略有点头晕,她起身到外头透透气。季白跟人聊了一会儿,见她还没回来,便望向门口。这时大胡也刚从隔壁屋敬酒回来,大刺刺在季白身旁坐下说:“头儿,许诩在走廊。”

    季白看他一眼,大胡继续说:“刚刚看到她干呕了几下——头儿,是不是有了?啧啧……时光如梭啊。”

    季白失笑:“滚蛋。”起身出了包厢。

    ——

    许诩是干呕了几下,不过跟服务员要了杯热水,就平复下来。窗外夜色正浓,城市华灯璀璨,她站在窗口吹着微风,一时倒不想进闹哄哄的包厢。

    “没事吧?”季白低沉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许诩摇摇头。

    走廊里人来人往,季白隔着一步的距离,与她并肩看着夜色。

    “吃完饭还有其他事吗?”他问。

    “没事。”许诩答。

    季白转头看着她:“去我家?明天是周六,晚上看看电影聊聊天,放松放松。”

    他的面容很静,俊脸映着窗外淡淡的光线,黑眸澄亮,看起来特别坦荡。

    许诩:“……好啊。”

    季白看着她也不知是因酒意,还是害羞而绯红的脸颊,心头一荡,往她身旁走了一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盯着她,低声说:“你上次的睡衣还在我家,洗干净了,可以直接穿。散席后直接走吧。”

    ——

    两人回包厢坐下,交杯换盏,光影明亮,热闹依旧。

    过了一阵,季白看看表:“八点半了,喝得差不多了,散了吧。”

    谁知话音刚落,大胡立刻端起酒:“那怎么行?再喝再喝。”季白看他一眼,他却一脸坦然。

    又过了一会儿,一堆人吆喝着去隔壁包间敬酒了,房里就剩下刑警队几个人,大伙儿也都有些意兴阑珊,安静下来休息。季白在桌下握着许诩的手,慢慢喝着热茶。

    忽然间,听见大胡清了清嗓子,问身旁的一名刑警:“吃完饭还有事吗?”

    那青年刑警也是个老油条,笑眯眯的答:“没事。”

    大胡:“去我家?看看电影放松放松?”

    许诩微微一僵,季白抬眸看着他二人。

    大胡一脸正经:“你的睡衣还在我家,我洗干净了,还是手洗的……”

    许诩脸如火烧,尴尬至极,在桌下用力捏了捏季白的手。季白反手将她握紧,含笑喝止:“闭嘴!”

    众人哄堂大笑。

    敢情季白两人讲话的时候,这几个追踪窃听能力超强的警探,都趴着听墙角呢。

    结果酒席结束的时候,季白还是没能跟许诩一起走。刚结了帐,局领导和专案组那屋就派人过来,让他过去聊天,晚点再负责陪同专案组领导回酒店。

    其他同事都先走了,两人站在酒店门口,对望了一会儿,都笑了。

    季白把许诩送上出租:“结束可能会很晚,明天再给你电话。”

    许诩倒也不太在意,点头:“嗯,我正好去我爸那儿把行李拿回家。”

    ——

    车驶上高架,渐渐看不到身后的酒楼了。许诩靠在窗边吹了会儿风,因季白今晚的话,又想起两人在缅甸那一晚,安静在夜色里缠绵,差点就擦枪走火。而他光裸着宽大的背坐在床边,声音无比的沉静温柔:“我不想你第一次在这么个破地方……”

    许诩默默想了一会儿,抬头对司机说:“师父,我去另一个地址。”

    季白家的一把钥匙还在她手里。他的家跟以往一样干净而清冷,她的睡衣还真的整整齐齐叠在床边柜子上,闻着还有淡淡的清香。许诩原本有些燥乱的心,仿佛也随之平静下来,打开电视,自己放影碟看。

    谁知看完一部电影,季白还没回来。许诩一看已经十一点了,这么晚他又喝了酒,说不定直接跟专案组住招待所了。许诩就起身回家了。

    进小区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路灯清稀,树影阑珊。许诩的酒意早醒了,倒也悠闲,沿着楼梯一步步慢慢往上走。

    到了楼层,拉开楼梯间的门,却见自家门口黑黢黢的,隐隐有个人靠墙而站,指间夹着一点红光。

    许诩轻咳一声,感应灯亮起。

    季白就站在灯下,高大身影宛如雕塑,眸色静谧:“还以为你不回来了。等了你一个多小时。”

    许诩原本已经平复的心跳,突然又默默的加快了。

    原来,他也在等她啊。

    刚走过去,就被他抱住,略带酒气的嘴,热烈而沉默的吻住了她。

    季白在局领导的酒席上,就一直想着她。等把专案组领导送回招待所,也没肯留下休息,直接就打车到她家楼下。想到她说要去父亲家拿行李,也不好半夜打电话过去,就一直等一直等。许是心境原因,一点也不觉得无聊难等。

    现在吻着她,更觉这静夜甜美宜人。

    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季白只盯着她不讲话。许诩红着脸掏出钥匙开门,也不知说什么好,忽的想起他刚才在抽烟,随口就问:“怎么又抽了?”

    其实季白现在已经很少抽烟了,也没什么瘾了。只是刚才市局领导打了烟,他等许诩的时候有点犯困,抽根烟提神。

    见他不做声,许诩倒也没太在意,刚打开门走进去,却听他在身后慢悠悠的答:“我抽根烟壮壮胆。”

    作者有话要说:别说老墨这章又卡啊,本文无大肉,大家不用过高期待~~

    另,老墨决定还是不挣扎了,以后更新都是晚上10点左右,请大家见谅。

    “我抽根烟壮壮胆。”季白说完这句话,就好整以暇看着许诩。

    许诩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要壮什么胆?忽的心头微颤,抬眸看着他。

    他已经在沙发坐下了,长腿舒展,手臂随意搭在沙发背上,一个人就快占了半张沙发。而那幽黑的眼眸,正静静的望着她,有点迫人。

    明明早料到今晚可能发生什么,事到临头,许诩心里还是有点发毛,一张脸也迅速通红,转头:“我去倒杯水给你。”

    话音刚落,季白长臂一伸,将她拉进怀里,坐到大腿上。

    “倒什么水……”他用略带薄茧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下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有些出汗了,许诩刚把手拿开,就被季白捉住又摁回去。

    “我开空调!”

    季白这才松开她。

    凉爽的空气慢慢填充燥热的房间,许诩微垂着脸:“我先去个洗澡。”

    季白的衬衣已经有些凌乱,俊脸亦有些发红,靠在沙发上不动,盯着她:“好。”

    许诩刚从房间找了换洗衣服出来,就见季白站了起来,问她:“有吃的吗?有点饿。”

    许诩知道他晚上肯定又没吃饱,点头:“你坐会儿,我去给你下碗面。”

    ——

    由于多年为夜夜应酬、吃不饱肚子的许隽做宵夜,许诩的煮面技术已堪称一绝。白滑筋斗的挂面,炒点瘦肉丝,再煎个金黄的鸡蛋,撒点小葱,动作麻利、内容丰富。

    面端到季白面前时,光是精致卖相就令他心头大悦——什么大鱼大肉没吃过,喝了一肚子酒,这种清香爽口的家常面条,才是男人挚爱。

    “你不吃?”季白问。

    许诩晚上又不用挡酒,早吃好了,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我不饿,快吃吧。”

    季白点点头,不客气的大快朵颐。

    餐厅是跟客厅连通的,一盏简单的水晶灯,缀在两人头顶。季白的脸在灯下显得愈发英气逼人,乌黑的眉眼就像两道浓墨勾勒。许诩看着他安静吃面的样子,心情也变得柔软极了。明明只是第一次这样相处——他半夜饿了,她给他煮面、陪着他吃。可这感觉,却令人心头如此安宁,漫漫长夜也变得如此静好。

    很快就吃完了,许诩拿起碗筷:“我去洗碗。”

    季白却从她手里接过:“你煮面辛苦了,我来收拾。去洗澡吧。”说话的时候,高大身躯轻贴着她,声音就在她头顶,低沉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蛊惑。许诩脸颊微微一热,点点头。

    许诩一进浴室,季白就迅速把碗刷干净,低头看一眼手表,拿起许诩放在桌上的钥匙,开门下楼。

    ——

    许诩今晚在酒楼包间,本来就沾了一身烟酒味,加之现在心情又有点紧张,这个澡就洗得格外的久。等她出来,都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刚走进客厅,却见灯光不知何时已经调暗,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映得整个屋子朦朦胧胧,窗外的星光清亮璀璨。

    季白就坐在沙发里,静静望着他。面前茶几上,还放着瓶打开的红酒,两个水晶杯,两块巧克力慕斯蛋糕,淡淡的香味萦绕在昏暗的光线里。不仅如此,他手边还放着一大束蓝色的玫瑰,用素色的纸包着,静谧而妖娆的盛开着。

    许诩失笑:“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东西?”

    季白笑而不答,起身:“我去洗澡。”

    许诩点头:“我拿了套我哥的衣服,干净的,放在浴室里了。换下的衣服,你扔在浴室门边的篮子里。”

    “好。谢谢。”季白拉上浴室的门。

    许诩拿起花看了看,每一朵都饱满鲜嫩,看来是提前就准备好的。她将花□花瓶,又走到浴室外,拿起篮子里他的衣服:“衣服我扔洗衣机了啊?”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扬声答:“好。”

    许诩打开洗衣机,把他衣服裤子口袋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浴室旁的架子上。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抬头看过去。

    钱包下压着两张小票,她抽出来一看,一张是花店的签收票据,预定时间是昨天,签收时间是半小时前——看来是他大半夜打电话叫人送花了。不过那么贵的花,也难怪人家肯24小时服务。

    许诩微微一笑,又拿起另一张小票。

    这里是CBD,旁边有家通宵营业的高级超市。季白刚才居然还去了,购物小票上有红酒、蛋糕,还有一盒……

    她抬眸,拿起架子上一个盒子——冈本白金至尊超薄安全套,大号。

    许诩默默的把东西全放回去,脸颊如火烧的回了客厅。

    ——

    事实上,男女之事,如果太过直白,太过心知肚明,多少就有点尴尬,少了几分情~趣。

    季白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精心营造个温馨的环境。虽然鲜花红酒有点俗,但总比两个人坐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干巴巴的开始强。而且这是两人第一次,要不是晚上被一堆人耽误,他想给她的,远比此刻浪漫精致,可东西都准备在他家里了。

    见许诩安安静静坐在沙发里,小脸还红通通的。季白走过去坐下,搂住她的肩膀。感觉她的后背微微有点发僵,季白心念一动,轻声问:“看电影吗?”

    许诩有点意外,但又条件反射放松了点:“嗯,好啊。”

    季白在她家的碟片了找了找,理所当然挑了张爱情片。

    音乐柔和,光影明暗,画面里是明媚的夏天,年轻的女孩骄傲的拒绝男孩的追求,男孩一脸笑意,又有点赖皮的跟在女孩身后。街头的天空,有飞鸟和流云经过……

    季白一直搂着她的肩膀不动,眼睛盯着屏幕,似乎看得很专注。许诩放松了,慢慢也就看入了神。

    周围夜色清稀,只有画面里磅礴动人的大雨声。

    ——

    第二天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两人又亲昵了一会儿,窝在床上说话。

    许诩说:“根据科学统计,最健康的频率是一周2-3次。我们可以参考。”

    季白淡笑答:“你也说是参考,这种事因人而异,我可是旱了快三十年。”

    许诩:“4次也可以。”

    季白将她一搂:“这种事有什么好计划安排的?顺其自然好不好?”

    “……哦。”

    就在这时,却听客厅门铃响起。许诩想了想:“应该是快递,我定的书。”套好T恤刚要下床,季白瞥见她一脖子的吻痕,将她拉回床上:“你休息,我去。”套上T恤短裤,就走出去。

    一开门,迎面便见许隽和一名相貌清俊的老人站在门口,许隽手里还拖着许诩的行李箱。两人看到季白,都是一愣。

    季白也是一怔,旋即礼貌一笑:“许隽,叔叔,你们好。我是季白,请进。”

    两人看着他都没动,这时许诩也顶着一脖子吻痕从里间出来,看到他俩,呆住了。

    “……爸,哥,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老墨从善如流,季白的杜蕾斯升级为冈本超薄~~~好马配好鞍,宝剑终出鞘,这是多么值得你们撒花的一件事啊~

    下一章是之前那个防盗章50章,老墨明天会先用1000字左右正文替换这个470字的防盗章,买过的同学直接看不用重复买;明天剩下的正文老墨继续更新放在51章里。另外会新建一个第75章防盗章,也是放小番外,大家不要买啊。

    三个男人坐定的时候,许诩已经在季白的眼神暗示下,套了件严严实实的衣服出来。不过这也挡不住许隽批判的目光,瞥她一眼,再看一眼季白身上自己的衣服,没讲话。

    许诩倒是镇定下来,正式给父亲介绍:“爸,这是我男朋友,季白。”

    季白立刻伸手过去:“伯父您好。”

    三个年轻人全看着许父。

    许父微微一笑,像是没看到正对着他的房间里,凌乱的床铺,对季白点头:“你好。你是许诩在警队的同事?”

    原本尴尬的气氛,立刻自然而然的融洽起来——季白开始神色自若侃侃而谈,许诩放下心头大石去泡茶,许隽看着妹妹愉悦的表情……忍了。

    许诩端着热茶回来时,正好听到父亲和颜悦色问季白:“噢,你是北京人。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倒不是许父要对人刨根问底,只是他是个传统的学者,亦是温儒的慈父,想要对女儿的对象了解更多,所以就大大方方的直接问。

    许诩和许隽都看向季白。

    季白答:“我父母都已经退休。父亲以前自己经营公司,母亲在中组部任职。我还有两个哥哥,大哥现在财政部任职,二哥管理家里的公司。”

    许父微微一怔,点点头,不再问了。

    许诩从未问过他家里背景,现在听他答得不卑不亢,也不回避遮掩,倒是很喜欢他的态度。

    这是许隽站起来:“许诩,我还有东西落在你这儿了,去拿一下。”许诩跟他走进房间,许隽反手合上了房门。

    这当然只是借口,兄妹俩都心知肚明。一进屋,许诩就在床沿坐下。她知道父亲的性格,不可能为难季白,但还是有点好奇他们会讲什么,心头也暖暖的。

    许隽可没那么好的心情。先走到桌旁,拿起那束玫瑰闻了闻,又端起半杯残余的红酒,晃了晃,转身看着许诩:“起码也得整整一屋子玫瑰,世界顶级红酒。才配得上我妹妹。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让他登堂入室了?”

    许诩以前跟哥哥讨论“做~ai”毫无羞涩,可真的发生了,却感到一丝尴尬,微烫着脸答:“你别管。”

    许隽:“我还不是怕你吃亏。”

    许诩:“我是心甘情愿的。”

    许隽一滞,他知道许诩口无遮拦,再聊下去就真尴尬了,只好作罢。虽然他身为哥哥还有很强烈的“吃亏”的感觉,但转念一想,妹妹生性洒脱独立又聪明,要是季白真有对不住她的事,只怕妹妹会狠狠的踹了他,应该也吃不了大亏。于是稍微释然了。

    于是兄妹俩都望着紧闭的房门,许诩问:“你说爸跟他聊什么呢?”

    许隽答:“不知道。不过爸有分寸,对你们只有好处没坏处。”

    许诩点点头。

    这就是许家人的相处模式。虽然两个儿女都有极其鲜明的个性,但自小父亲家教甚严。所以刚刚推门见到尴尬一幕,父亲装作若无其事,许隽就不敢参合,只能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而其实许隽虽然一直对未来妹夫端着端着,但真要他正面给什么下马威,又怕妹妹心疼。所以在这个家里,最有话语权的其实是最慈眉善目的父亲,其次是许诩,最次才是许隽。

    季白当然也察觉了这一点,在与许父进行了一番亲切礼貌的交谈后,他恭敬而坦然的说:“伯父,今天事出突然,实在失礼了。改天我让许诩带我,再登门拜访。如果您同意,等有假期,我也想带她回一趟北京,见见我的家人。”

    临近中午的时候,季白告辞了。许诩把他送到楼下,两人想起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事,都有点想笑,又有些舍不得。

    “那……再联络。”许诩朝他挥挥手。

    季白直接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楼道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季白也不管,低头凝视着她:“你家人都很好。”

    “那是自然。”

    季白眸中升起笑意:“我刚跟你父亲提过了,十一跟我回北京吧,见见我家里人。”

    许诩看着他。

    她知道他这样是出于礼节——因为今天已经见过她家人了。

    “今天遇到我爸他们是意外,你不必太在意,不用这么快。”

    季白盯着她笑:“早晚都一样。”

    许诩脸又有点发热了:“离十一还有好几个月,到时候再说。”

    其实季白倒不是急,毕竟两人刚开始不久,之前也都没想过见家长的事。

    只是按照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既然已经在人家姑娘长辈面前有所承担,理应也让她获得自家长辈的认可,这才是对她的尊重。

    在他这里,不想让她有一点点屈就。

    ——

    许诩回到楼上,许隽去厨房切西瓜了,只留父女俩在客厅。

    许诩在父亲身旁坐下:“怎么样?”

    许父看着她慈爱的笑:“很好的小伙子,机敏老练,坦荡稳重。你的眼光比许隽好得多。”

    许诩还没答话,厨房的许隽扬声喊道:“爸,你这也太偏颇了。我才是你儿子啊。而且这才见第一面,有必要这么高的评价吗?”

    三人都笑。笑罢,许父温和的说:“你哥哥说得对,我对他评价很高,但也只是第一印象。让我有所疑虑的是,他的家庭背景有些特殊。

    中国社会首先是权力型社会,其次才是经济社会。即使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但的确有一小部分人,站在这个社会的权力顶端。

    如果一个人,从小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从小就能更轻易比其他人获得很多东西,他的心态、他看到的东西,肯定跟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

    许诩,你是学心理学的,你很清楚人的成长环境,对性格和价值观的影响。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干涉,但是我希望你今后一定要好好斟酌,他是否能一直平等的、尊重的忠诚于你、爱护你。”

    许诩想了想,点点头:“我现在不能确定说,我们一定能走到最后,因为任何感情都是有风险的。但家庭对他的影响,不会是任何问题。因为他远比我们更早意识到这一点,那时候他才十八岁刚上警校。

    爸,你见过有几个男人,能够在那样的年纪,放弃祖辈的蒙阴,放弃从小熟悉的成长环境,选择一条他那样的人从没有过的人生道路?并且不是以叛逆、颓废、消极的方式,而是积极的、独立的、坚韧的。”

    她眸中升起一丝柔色:“爸,他真的很好。从概率上来说,我这辈子也许就能碰到一个这样的人,我一定要把握住。”

    爸,哥,他是灼灼珠玉在侧,即使在爱情里懵懂如我,也不舍得错过。

    ——

    下午的时候,父亲和哥哥都走了。许诩收拾完屋子,给季白打电话。

    季白正在小区里跟几个朋友打网球。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夕阳斜斜照在红胶运动场上,明亮又绚烂。季白听到手机响,招呼另一个朋友过来代替,径自走到场边。

    “他们都走了?”季白含笑问。

    “嗯。”许诩也忍不住笑。好像有了昨晚的亲密关系后,两人讲话的味道都不一样了——有一种只有彼此能体会的缱绻在里头。

    “吃饭了吗?”季白问。

    许诩答:“刚吃过,你呢?”

    “也吃了。”

    两人又静默了一会儿,季白声音柔了几分:“……还痛不痛?”

    许诩一怔,脸颊有些发热:“唔,还好。”

    季白就轻轻笑了一声,也不讲话。

    这让许诩更加默默的发窘,嘴里却淡淡的转移话题:“你在忙什么?”

    季白抬眸望着身后的球场:“许诩,要不要过来陪我打球?”

    ——

    季白在这个小区住了好几年,跟一些邻居也挺熟了。每到周末,大家会组织一些活动,有时候也会叫上他。今天倒没有特别活动,只有几个年轻人,在小区体育场里打球。

    许诩到的时候,季白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了一阵,牵着她的手领到众人面前:“我女朋友,许诩。”

    大伙儿都笑,有人说:“万年光棍终于交女朋友了,咱们小区最后一个钻石王老五被攻陷了。”

    也有人对许诩说:“季白人特好,许xiao姐,你好福气。”

    许诩跟在季白身后,频频点头。季白将她肩膀一搂:“是我福气好。”

    大伙都笑他有了女朋友果然不同了,这不还宠得跟什么似的啊。许诩脸颊微红,季白淡笑不语。

    这时有人提议:“来来来,新出炉的夫妻档,上场来一局。”季白递了支球拍给许诩:“试试?”

    许诩看着他:“你确定?这种运动我不擅长。”

    季白微笑:“有我在,你跟着我随便配合几下就可以了。”

    季白这么说还真不是吹牛,迄今为止他是打遍整个小区无敌手。只是这是个高档时尚小区,年龄相近的夫妇很多,大家总喜欢搞什么双打、混双、夫妻档,虽然每次他随便搭个人,也能大杀四方。但看着人家对面一对夫妻,输了女的嗔怪、男的边哄边认错,最后亲亲密密牵着手坐在场边给彼此擦汗、喝水。而他当然是跟个浑身大汗的大老爷们儿,互相随便击击掌庆祝胜利了事。

    这种原本很激烈的竞技体育活动,如果输的人不郁闷,赢的人也不兴奋,次数多了,当真是有点索然无味。

    现在有许诩就不同了。她不擅长?没关系,他足够强,带着她打,这种胜利的感觉一定很让人满足。

    然而季白没想到,许诩竟然能“不擅长”到这个地步。

    虽然她反应挺快,跑位也准。但是她个子太小手脚太短,手臂的力量也实在太小了。且不说经常赶不上球的轨迹,就算赶上了,一拍子往往直接扑网上。

    对方当然也很快发现了这个劣势,几乎球球都往许诩跟前招呼。纵然季白全力救援,也是回天无力。

    他输了,其他人可兴奋了,连说以后一定要经常带许xiao姐来打球,培养感情;还有人说,今天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常胜将军季白居然兵败如山,应该写进小区大事记……

    季白虽然略有些沮丧,但也不太在意。大伙一起坐在场边休息,他望着许诩红扑扑的挂着汗水的小脸,问:“累不累?多喝点水。”

    许诩自输球后一直沉默着,这时抬起头,微笑看着其他人:“一会儿打累了,要不要玩点别的?我提议打扑克。”

    有人刚要点头,季白已经失笑握住她的手:“都这么晚了,还打什么牌?改天吧。”低声凑到她耳边说:“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赢回来。”

    小家伙好胜心还挺强嘛。不过长夜漫漫,他只想跟她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能让其他人耽搁时间?

    ——

    夜色渐深,整个房间笼罩在暖融融的灯光里。季白去洗澡了,许诩趴在床上,支着下巴,看窗外幽静的星光夜色。

    身后脚步声响起,床铺微微一沉,温热的气息从背后环住了她。

    “看看喜欢吗?”季白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许诩低头一看,他手里拿着个通透翠绿的镯子。

    她又抬头看着他:“定情信物?”

    季白微笑:“嗯。”拿起她的手腕,把镯子套进去。好在镯子也秀气,勉强不会掉下来。白皙如雪的手,跟绿盈盈的玉,倒是很相称。

    “我爷爷给的。回头你戴这个去见他。”

    许诩一怔,这么说的话,镯子应该是为他将来媳妇准备的。

    “这个太贵重了,现在给我是否不太合适?”

    季白明白她在想什么。两人关系刚开始不到几个月,如果把这个作为给季家媳妇的见面礼,的确是太早了。

    但是一方面,今天见过她的父亲,他觉得很有必要对她也有点表示。另一方面……

    不管将来如何,也不管将来能否如愿相伴一生,他都希望,这个陪他等待了近乎三十年的镯子,属于眼前这个女人。

    更何况,两人执手偕老的可能性是非常非常大的,应该说他几乎想不到任何不可能的因素。

    于是他淡笑答:“都什么时代了,别想那么多。你也说了,就是定情信物,好好收着。”

    他这么说,许诩也就不推辞了。只是看着珠圆玉润的手镯,想:她送他个什么定情信物呢?什么才能恰如其分的表达她对他的感情呢?伤脑筋啊。

    ——

    周一晚上,是局里安排的庆功宴,专程表彰季白和许诩在缅甸行动中的贡献。

    华灯初上,宽敞的宴会厅里热热闹闹,数百号人分成几十桌,欢声笑语。许诩跟季白,与省厅、市局领导坐在首桌,大多数时候是季白代二人回答领导的问题,挡住其他桌同事的敬酒。

    刘厅今天也来了,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故意打趣:“季白,你是应该自罚三杯。当初我要调许诩走,谁火急火燎跑回去拦?原来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领导们都笑,季白甘愿自罚,笑答:“还要多谢刘厅给我们牵线搭桥。”刘厅哭笑不得,连连摇头说:“得了!你看上的人,谁也抢不走。许诩多好一姑娘,你就知足吧你。”

    季白坦坦然然,许诩何曾被平日严肃老成的领导们调侃过,微窘的只能默默吃菜。过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手间。

    刚走到外头走廊拐角处,就见一个熟悉的娉婷身影,立在窗边,正是姚檬。

    许诩默了一会儿,走上前,隔着几步,站在她边上。

    姚檬转头看到她,微微一笑,也没出声。背后时不时有人来人往,尤其是别的科室的同事,看到许诩都笑着打招呼。但对姚檬,大家都只略略点头,或者直接就算了。

    过了一会儿,许诩问:“听说你明天就走了,新工作怎么样?”

    姚檬看着窗外夜色,嘴角浮现笑意,不答反问:“许诩,很多人背地里说我傍大款,你为什么还过来问我的事?”

    许诩默了片刻,答:“你的性格不会傍大款,他们误会了。”

    姚檬一怔,转头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钟,才说:“他们说的没错,我的确交了个很有钱的男朋友。”

    “那你应该是真心喜欢他。”许诩淡淡的说。

    这下姚檬没做声了,看着许诩,眼中浮现有些复杂的笑意:“许诩,谢谢你。”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许诩说:“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姚檬一怔,听许诩说:“消极怠工。这样大家会误会你。”

    姚檬静静望着她。

    她说的没错,是没必要。只是曾经立志要奉献一生的事业,如今决定放弃,她居然有点不想面对昔日并肩作战的同事。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呢?她分析不透。是被季白拒绝后的自卑?是噜哥案的自责?还是在更好的发展机会、更大的名利诱惑前,不能再坚守昔日理想的羞愧?

    可是许诩似乎是懂她的。

    夜色幽深依旧,姚檬看着眼前苍茫的天空、灯火璀璨的大地,轻声说:“许诩,对不起。”

    许诩点头:“我接受。”

    姚檬忍不住笑了,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

    这天姚檬还是早早离席了,在酒楼服务生恭敬的目光里,在路人侧目中,坐进男友的豪车里。

    男友林清岩三十余岁,穿精良的黑西装,高大清瘦,相貌清俊,是某上市企业的高管。他轻轻握住她的手:“顺利吗?”

    姚檬有些感慨,但心情因为许诩变得很好,点头:“很顺利。”

    林清岩微微一笑,沉吟片刻,说:“虽然离职,以后也要跟以前同事多来往。你年纪还轻,刚毕业的第一份工作,交下的朋友,往往是一辈子的。非常值得重视。”

    两人虽然交往不到两个月,但他年长她十来岁,见事成熟而平和,对她来说,既是男朋友,又像是她人生路上的导师。这也是姚檬为他深深动心的地方。她偏头靠在他怀里:“嗯,我听你的。谢谢你清岩。”

    林清岩看着怀中女孩桃花般饱满美丽的容颜,心头升起柔情,轻轻拥住她,低头吻下来。

    ——

    这周末,季白小区的邻居们,组织了自驾去郊区游玩的活动。季白自然也带着许诩参加。

    周五晚上抵达郊区已经是深夜。山谷间月色清稀,潭水深深,偶有鱼儿惊起水浪,清净又宜人。

    有人在钓鱼,有人在划船,有人在篝火旁烧烤唱歌。季白喜欢钓鱼,跟许诩一人一支鱼竿,坐在水潭旁,不多时便扯起几尾大鱼,惹得众人惊喜连连。

    这时便有人喊:“季白,跟你老婆过来吃烤串。”

    季白拉着许诩的手走过去,淡笑答:“我老婆喜欢吃辣,多放点。”

    许诩听到这个称呼,脸颊微烫,只不吭声。

    当晚大家搭帐篷睡在山腰里。第二天一早爬山看日出。快三点的时候,就有人把大伙儿叫醒,沿着黑黢黢的山道往上走。虽然月黑风高,但在场多是有情人,一对对执手低语,倒也不会无趣。

    快到山顶时,有人提议:“咱们跑吧!看谁最先到山顶。输的人请赢的人吃早饭。”

    大伙儿都说好,这时季白却淡笑插了一句:“光跑有什么意思?干脆背老婆跑,谁第一个到算谁赢。”

    大家都觉得这样更有意思,纷纷赞同。

    季白就在许诩面前蹲下:“上来。”许诩爬上去,却听他低声说:“我没食言吧。今天就替你赢回来。”

    许诩一怔,反应过来——上次打球输了,他说会有机会赢回来。居然今天还记得。这时有人一声令下,男人们已经背着老婆,全都往山道上冲去。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季白太坏了!他老婆最轻!”

    许诩趴在季白肩头,忍俊不禁。

    果然,他们是第一个冲到山顶的。把其他人远远丢在后头。只是还未到日出,山顶只有灰蒙蒙的光,四野qun山匍匐,一片寂静。

    到山顶的人越来越多,都静谧的等待着。季白等得无聊,扣住许诩的腰,刚想亲下去,却见她从怀中掏出个东西,脸颊还有点红,拍拍他的手掌:“张开手。”

    季白依言摊开手。

    光线不好,但依稀能辨认出,这是……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头?

    季白拿着这块石头,听许诩一板一眼的解释:“这是一块化石。我爸以前科考的时候留下的。不是很值钱的东西,但是难能可贵的是,里面有一朵很小的花,还有一片树叶。一会儿你对着光仔细看……”

    见季白不做声,她有些迟疑的看着他:“这是定情信物。喜欢吗?”

    季白倏地失笑,抬臂将她拥入怀里。

    你用沧海桑田定情,我当然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彼时山顶薄云浮动,一轮红日缓缓从远方地平线,破空而出。霞光如碎金,慢慢照亮大地。许多人高声欢呼。许诩亦心情极好的看着眼前磅礴华丽的美景,而对季白来说,最美的景色已在他怀中。他从背后环住她,在天地间辉煌的光影里,朝她微红的小脸,深深吻下去。

    第52章   你忘了同居守则了?互不干涉。

    四个月后。

    夏去秋来,霖市时常笼罩在薄薄的雾气里,整个城市清凉宜人,绿意葱葱。

    是夜,月色明朗,秋意正浓。许诩穿着件宽大的T恤,坐在电脑前十指如飞。手边一杯浓香咖啡,耳朵上照例挂着副耳塞,连身后有人推门进来,都没听到。

    季白被省厅抽调到外地出差,已经两周了,今天才连夜赶回来。以为会看到小家伙香甜沉睡,没想到他不在家,她倒是自得其乐。

    将手中行李放下,缓步走上前。她穿着他的T恤,一件衣服几乎可以将整个人罩住,只露出纤细雪白的两条小腿……季白弯腰,将她从凳子里抱了起来:“老婆……”

    许诩正全神贯注看着电脑,先是吓得全身一抖,感觉到他的气息体温,旋即笑了。

    他身上还带着夜色的清冷,微凉的唇重重压住她的。一阵炽热的纠缠后,他的气息也有点不稳,抱着她就往卧室走。

    “等等!”许诩推开他的胸膛,扫一眼他的外套,“你先去洗澡。”说完从他怀里跳下来,又坐回椅子里。

    季白怀里空空如也,瞥一眼她纤细的身影,俯身过去将她再次环住:“忙什么?”

    许诩咬着笔头,盯着屏幕答:“给姚檬的杂志写专栏文章。她的杂志聚焦女性生活,心理健康也是一方面。”

    季白扫了眼电脑屏幕:“你怎么有兴趣干这个?”

    许诩拉开抽屉,抽出两张精美的门票递给他:“我又没要她钱。她给的酬劳是两张音乐会VIP票——你不是喜欢这个乐团吗?无功不受禄,我才帮她写的。”

    季白接过门票,看了几眼,放在桌上,低头深深吻住她。

    他去洗澡了,许诩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屏幕上,刚敲了几下键盘,忽然听到他在浴室喊道:“老婆,我没拿浴巾。”

    许诩起身,拿了条浴巾走过去。门开了条缝,传出淅沥的水声。许诩一抬眸——咦,浴巾不就在里头架子上吗?还没回过神,眼前伸过来条结实的麦色手臂,将她一下子拉了进去。

    许诩失笑,推他:“我工作还没做完!”

    季白哪里肯干,将她连人带衣服抱到花洒下,反手就关上了浴室的门。

    一室痴缠。

    等两人相拥静静躺在床上,已经是几个小时后。

    季白这几天连轴转,刚刚又要得有点狠,现在是心满意足筋疲力尽。可许诩闭着眼躺了会儿,却睡不着——咖啡喝多了,干脆坐起来:“你先睡,我把工作做完。”

    季白扫一眼墙上的钟——两点了。见她还真的打开电脑,一副打算通宵的势头,不由得蹙眉:“过来睡觉。”

    许诩:“你别管。”

    季白起身过去,抬手就合上她的屏幕盖:“这都几点了?”

    许诩正文思泉涌,忽的被他打断,不由得皱眉抬头看着他。季白也毫不避让的盯着她,黑眸沉沉,自然而然就露出平时严厉的神色。

    许诩看他一眼,重新打开屏幕:“你忘了同居守则了?互不干涉。”

    季白望着她淡然的神色,胸膛中有那么一点火气冒上来。

    倒不是他非要干涉许诩,只是他在外辛苦操劳了大半个月,没一天好好睡过觉。案子一结束,都没肯在外地过夜,立刻马不停蹄赶回来。人其实已经累得不行了,只希望温香软玉在怀,能跟她共枕而眠,她却不领情。

    而且时间太晚,她不爱惜自己身体,他还舍不得呢!

    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压下强行将她抱回床上的冲动。他拖一把椅子过来,坐在她边上:“行,不干涉。我自个儿坐这儿总行吧。”

    许诩看他一眼,不讲话,继续敲键盘。季白则抄手静静盯着她,看着她白皙安静的小脸,心头的火气倒是消了——她就是这么直愣愣的性格,他有什么可气的呢?

    许诩被他这么盯着,其实也有点工作不进去。想着他刚出差回来,都几点了还不去睡?身体扛得住吗他?

    过了一会儿,她决定妥协。一转头,却见他脑袋歪着,眼睛微阖着,呼吸均匀悠长——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许诩推开电脑,起身在他跟前蹲下。仔细看,才发觉他眼眶微微深陷,俊朗的眉宇间都是疲惫。

    许诩登时扎扎实实心疼起来,伸手轻轻推他:“三哥,三哥……对不起,我不工作了,我们去床上睡吧。”

    季白没睁眼,嘴角先扬起笑意。许诩一怔,反应过来——他装睡博同情!

    季白已经伸手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将她紧紧圈在怀中,身心愉悦:“三哥接受你的道歉,乖,睡觉。”

    ——

    其实一开始,许诩并不想要同居。一是她本身我行我素惯了,并不习惯生活中突然多出个人;二是两人本就是同事,要是还同居,几乎就24小时在一起。

    许诩相信适当的距离会加深爱情的美好,太过腻歪,也许适得其反。

    但她的这些想法,在季白看来都不是问题——怎么会腻呢?工作这么忙,相处时间根本就太少。

    他的目的就是快点同居,将小家伙彻底划入自己的生活中,牢固培养感情。许诩性子简单,而他目标坚定步步为营,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晚上饿了没人煮宵夜、白天工作疲惫周末想让她照顾自己、烟瘾又发了要她监督、突然开车到她家楼下接她过去……诸如此类的借口,许诩的衣物被他一点点往家里搬,有时候一周接连几天都住在他家,到最后在自己家里反而不如季白家方便……不知不觉很快就同居了。

    后来许诩也意识到他的心思,但已经舍不得拒绝。

    令许诩庆幸的是,同居第三个月,两人几乎没吵过架。即使有矛盾,也是刚刚这种小摩擦。总是很快和好。

    偶尔有点大摩擦,季白都会让着她一点,不管谁对谁错,总是他先不紧不慢的来哄她,对这一点,许诩是非常非常窝心的。有时候跟许隽提起,连他都说:“季白人看着挺傲,心倒是大,够男人。”

    ——

    音乐会是周六晚上,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家剧场。季白和许诩到的时候,人已经快坐满了,偌大的剧场里灯火辉煌、人人衣冠楚楚。

    他们的座位在剧场靠前的正中间,是非常好的位置。一落座,就见姚檬挽着林清岩的胳膊,坐在前排,转头朝他们微笑。周围还坐着些年轻男女,见状也看过来,应该是姚檬公司的同事。

    比起几个月前,姚檬看起来更成熟漂亮。绸缎般的长发,精致大方的晚礼长裙,妆容淡淡眉眼璀璨,坐在人**中,愈发显得清艳动人。仿佛一块璞玉,终于褪去蒙尘,彻底绽放出光彩。而林清岩高大挺拔、清秀儒雅,两人坐在一起,十分的登对。

    虽然交往不多,但季白和许诩对林清岩印象都很好。两个男人微笑打了招呼,林清岩客气的恭维:“许诩今天很漂亮。”

    季白看着身侧的女人——米色V领毛衣,短呢裙子,虽不像其他女人艳光逼人,却清新可爱得像柔软的小动物,的确是他眼里最漂亮的。

    许诩却笑着对林清岩说:“最漂亮的在你身边呢。”

    四人都笑,林清岩看着身旁如珠如玉的姚檬,灯光暗下来时,侧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脸。而季白也执起许诩的手,送到唇边一吻。

    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心,天下有情人,概莫如是。

    ——

    音乐会结束时,夜色正好,剧场外池水灯光掩映,花香树绿。出口处正是人流高峰,季白没有马上带许诩回家,而是走进绿荫中,慢慢踱步。

    刚走了几步,电话响了。他一看,微微一笑接起:“妈。”

    季白平时跟家里联络不多,许诩也没跟他父母有过正面接触。此时便静静站在他身旁陪着。

    季母听到儿子爽朗的声音,笑着说:“快十一了,又是中秋,你回不回家?”

    季白看一眼许诩:“回啊。我带许诩一起回来。”

    电话那头,母亲静了一瞬,答:“定好机票告诉我们,我派司机去接。”

    “行啊。”季白淡笑。

    ——

    这天回家后,许诩去洗澡了,季白一个人到阳台,对着夜色嚼枣片。

    烟在老婆的监督下,已经完全戒掉了。只是偶尔有瘾上来,许诩总是塞块枣片给他,说当替代品还能美容养颜补血补气等等……虽然一个刑警当众嚼美容补血的红枣片有点怪异,但一说是老婆的指令,周围人就都成了羡慕。

    此刻,季白就嚼着枣片想:这次带许诩回京,母亲有点难办。

    之前他已经跟家里提起过几次许诩的事,其他人都还好,唯独母亲,像是刻意回避,每次都不答这个话茬。

    从他选择职业开始,母子间就一直有矛盾,互不妥协。只是拗不过他,慢慢也就接受了现实。

    现在他又没按她的意图,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人,而是找了个外地姑娘,还是个刑警,母亲当然不乐意。

    不过,也不会有多难办。

    季白掏出手机,开始挨个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最疼爱他的爷爷。

    “爷爷,我下周回北京。给您个惊喜——对,带孙媳妇来见您。您派车来接吧,她说想先见您……见完您再去见我爸妈……”

    第二个电话,打给大哥。

    “哥,我下周带许诩回来。家里吃饭那天,你得回来。”

    然后打给舒航。

    “我下周带你嫂子回来……嗯,你爱传就传,光明正大,就说季三要结婚了。我妈的态度?舒航,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让你妈她们去劝劝我妈……”

    那头的舒航乐了:“不如我去找我妈哭诉——说你找了个身家清白又聪明可爱的姑娘,大伙儿都羡慕嫉妒恨?发誓也要找个差不多的。”

    季白淡笑答:“成。”

    ——

    返京前夜,许诩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家。

    季白打开一看:精致如滴水的翡翠耳环——许诩解释:“你说过,你母亲喜欢翡翠,这个是我让我哥托人买的。”

    手感很好的丝绸短衫——“送给爷爷的,老人家穿着贴身舒服。这是全手工的。”

    一样样展开,不见得多贵重,但看的出全花了心思。

    季白抬眸看着她:“这些我会叫人准备,你不必费神。”

    许诩却说:“谁买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心意不同。”

    季白静默片刻,说:“老婆,我妈一直对我当警察的事有芥蒂,这次回京,她可能会因为我,连带对你也有一点误会。但你不必在意,她影响不了大局。”

    许诩微微一怔。

    她母亲过世得早,并没有太多跟女性长辈相处的经验。但她能做出判断——以季白的老练,也没能完全令其母亲支持他,可见他的母亲,性格应当比较固执,也许不太好相处。

    毕竟是讨论长辈,两人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许诩问:“介不介意我问个问题?”

    “说。”

    “你们家谁最有话语权?”

    季白微微一笑:“我爷爷,其次是我大哥。”

    许诩点头,神色淡定的沉思了一会儿,抬头:“你争取他们的支持了吗?我们应该避重就轻,控制大局。”

    季白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沉声失笑。

    小家伙只要上了心,比谁都有心机。北京之行,季家上下,对她来说,只怕也是兵来将挡,一马平川!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老墨爆了字数,今天就蔫了。下周剧情更精彩,压轴大菜端上来。

    周末愉快~~

    秋日的北京,天空澄碧高远,阳光干燥温暖,是一年中难得的舒适宜人的季节。

    季白和许诩下飞机时,停机坪上已经有几辆车等着:家里、爷爷家,还有舒航和几个发小笑嘻嘻的站在车旁。

    这架势令许诩看季白一眼——他一向低调,今天却兴师动众,自然是有意为之。

    她听他安排。

    季白今天穿着件她买的黑色风衣,利落的剪裁,干净的颜色,越发衬得他挺拔修长、整个人透出股英俊又清爽的味道。像是能察觉到许诩的心思,他无声的将她的小手握紧,淡笑走向众人。

    舒航几个跟季白拥抱后,看到许诩,全故意做出一副点头哈腰谄媚样:“嫂子!您来啦!帝都蓬荜生辉啊!”“来了就别回去了,大家可都挂念着你呢!”

    许诩跟这些油嘴滑舌可相处不来,只腼腆的笑。季白搂着她的腰,敲敲舒航的车盖:“我们先去爷爷家,过两天再找你们聚。”

    “成呐。嫂子,您想吃啥玩啥,列个单子,哥儿几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天上的星星也给您摘下来……”

    许诩忍俊不禁,季白也失笑:“给她摘星星还轮不到你,走吧!”

    ——

    轿车在公路上奔驰,很快就到了爷爷家。

    这是城中一处幽静的小院,院内梧桐掩映,回廊静深。季白拎着礼物,牵着许诩的手径直往里走。警卫和保姆都是用了多年的熟人,看到他都笑:“季白回来啦?这是女朋友吧?”

    季白微笑点头,让许诩挨个叫人,然后问:“爷爷呢?”

    “司令午睡醒了就在后院晒太阳,等你们半天了。”

    许诩跟季白踏入后院,就见一位老人坐在树下的椅子里,阳光笼罩住他全身,他穿非常普通的蓝色衬衣、宽松的棉裤子,看起来安静又慈祥。

    季白走过去,俯身下去,柔声说:“爷爷,我带许诩回来看你了。”

    老人看到他非常高兴:“回来就好……”缓缓抬头看向许诩。

    许诩也看着他。老人已有八十余岁,身材却跟季白一样高大健硕。满是皱纹的脸上,依稀可见与季白相似的俊朗轮廓。这令许诩心中生出温暖的亲切感,默默的想:要是季白老了也是这模样,也挺有魅力的。

    季白转头看着许诩:“叫爷爷。”

    许诩:“爷爷好。”

    爷爷非常温和的点头,问了许诩的年纪、学业、家里情况,听说她父亲是教授,就对季白说:“书香门第,回头让你大哥去一趟霖市,代替我登门拜访,礼数一定不能丢。”见爷爷态度如此,季白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含笑连连点头。许诩的心情也渐渐洋溢起来。

    过了一会儿爷爷又微笑问:“小姑娘,你看中我们家三小子什么了?”

    许诩略一思索,答:“全部。”

    一旁的季白笑了,爷爷一怔,也笑了。

    许诩说的本就是心里话,见他俩笑,就进一步解释:“我最喜欢他意志坚定、豁达沉稳,不因世俗眼光改变理想,在任何事面前都能保持一颗本心。君子坦荡,品性高华。他在我心中,是非常合适的人生伴侣。”

    ——

    从爷爷家出来时,季白心情一直很好。揽着许诩的肩膀,看暮色下苍茫的北京城,亦觉静好惬意。

    许诩第一次见家长,虽然心中差不多有底,还是忍不住问:“你爷爷……对我印象挺好?”

    季白望着她,脑海中浮现刚刚跟爷爷单独交谈的一幕。

    爷孙俩多日没见,也有些体己话要说。许诩自然也懂,过了一会儿,就告辞去前厅休息。

    爷孙俩说了一阵话,又聊到许诩。爷爷目光慈爱的说:“许诩是个好孩子,你带她回来,我很高兴,很放心。”

    而他蹲下来,握住爷爷的手,轻声说:“爷爷,我想跟她结婚,想跟她过一辈子。以后,再给你生几个聪明又可爱的曾孙子,你一定非常喜欢。”

    ……

    想到这里,季白低头就吻住她。前排还有司机和警卫,许诩微微一僵,不好意思发出太大动静,只能默默缩在他怀里,任他反复蹂躏红唇。

    季白将她吻得满脸通红,这才淡笑说:“印象好不好,你掂掂他给的红包分量不就知道了?”

    ——

    季白的父亲从商,故家并未安在军区大院,而是住在西郊的香山别墅。季白和许诩抵达时,天色已经全黑,远山朦胧而寂静,绿林环绕中的别墅灯光璀璨。

    季白和许诩走进客厅时,就见沙发里坐满了人。听到动静都抬头看着他们,还有几个人起身迎接。

    许诩看过季家人的照片,一眼就把所有人认清了。

    最先站起来的是季二夫妇,两人一脸亲切笑容,身边还站着个七八岁的男孩,颇为好奇的看着许诩;

    慢慢起身的是大哥,他的相貌比季白还要硬朗几分,神色疏淡,但目光透着温和。身旁的大嫂也随他站起来,客气的朝许诩笑笑。

    坐在最中间的,自然是季白父母。季父身材高大、儒雅含笑,朝许诩点点头。季母穿一身深蓝套裙,戴钻石项链和耳环,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淡妆精致。目光静静掠过许诩,笑意淡淡的。

    季白心情也很好,牵着许诩的手,一一介绍,打过招呼,众人落座吃饭。

    这顿饭吃得基本顺利。

    父子四人有些日子没聚在一起了,倒上酒,连内敛的大哥话都多起来。大家时不时问起许诩的情况,她一一作答,沉稳温和,进退有度,气氛很是不错。

    唯独话少的是季母,只偶尔搭上一两句话笑笑,亦没问过许诩任何问题。

    转眼就吃到了快十点,男人们酒兴谈兴未减。大嫂二嫂笑着说扛不住了,先去客房睡了。季白闻言也放下酒杯,握住许诩的手:“我们还得喝一会儿,你先去睡?”

    许诩点头,季白看向母亲:“妈,许诩房间安排好了吗?”

    母亲淡答:“安排好了。”叫来佣人:“你带她去。房间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佣人答是。

    许诩站起来,视线正好跟季母撞上,她感激的笑笑,季母则平静的将目光移开。

    ——

    这晚喝完酒已经十二点,季白和大哥将父亲扶回房间,正好看到母亲开门走出来。母子俩目光在空中交错,季白微笑:“妈,爸喝多了,你们早点休息。”

    季母点点头,没讲话。

    安置好父亲,两兄弟走出来,大哥淡笑拍拍季白肩膀,回自己房间了。

    季白也笑笑。

    母亲虽未直接表态,该做的待客礼节,一样也不少。但她不欢迎许诩的态度,谁都看得出来。这让季白不那么舒服,尤其是想到许诩刚才朝母亲善意微笑的模样,更让他有点心疼。

    但他暂时不打算跟母亲谈。

    母亲有多固执他很清楚,为个警校的事,到现在还有心结,他怎么开导沟通都没用。现在母亲看起来对许诩很不满意,一时半会儿想要说服是不可能的,反而可能挑明、激化矛盾,最后连面子上的礼节都没了,让许诩难堪。

    如今的季白,很明白不是所有矛盾,都必须一朝一夕正面解决。这次带许诩见完亲戚、把名分定下来,目的已经达到。他打算临走前夜,自己去跟母亲沟通,万一谈崩了,反正马上就走,牵扯不到许诩。

    至于将来,他慢慢磨呗,等两人结了婚,生了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母亲自然而然会接受。

    季白又去佣人那里拿了客房钥匙。

    许诩房间一片漆黑,她蜷在被子里,露出个小小的脑袋,已经睡着了。季白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转身出房间。

    ——

    第二天,大哥二哥夫妇一早就走了,家里只剩季白许诩跟父母。

    早餐准备的是豆腐脑、馒头和豆浆。许诩一向不喜欢北方早点,豆腐脑有点油还有点咸,馒头吃起来又没味道,一点胃口都没有,最后只拿了瓶豆浆喝。

    季白看在眼里,匆匆吃了点,就拉着她站起来:“我带许诩出去转转。”

    季白开车带许诩到粤菜馆子吃早点。看她安安静静喝粥,季白摸摸她的头发:“委屈你了。”

    许诩侧眸看着他:“还好。所以我们怎么解决这件事?”

    季白静了片刻答:“我妈这边,我来处理。你完全不用管,也不必在意,基本礼节做到位就可以了。”

    ——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许诩跟着季白,见了一圈亲戚朋友,跟舒航他们出去玩,每天过得舒心畅意。这么下来,跟季母的相处时间其实并不多,而且基本季白都陪着。但是季母的态度也非常明确——款待到位,淡漠无视。

    很快就到了临行前一天。这天季白没安排任何事,跟许诩在家陪陪父母,收拾行李。

    下午的时候,季白正跟父亲下棋,手机响了。

    “季先生,您预订的钻戒已经运抵北京。”

    季白旋即笑了,看一眼房间里正收拾行李的许诩,拿着手机走到无人的角落。

    对方问:“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派专人送到您府上。”

    季白淡笑答:“我现在开车过来取。”

    ——

    季白只说舒航找他有点急事,就出了门。许诩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想着季白八成没收拾,就上楼去他的房间。

    一走进去,就见季母坐在床边,正一件件往他箱子里叠衣服。听到脚步声,季母转头,淡淡瞥她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你来了就收拾吧。”

    她起身要走,许诩踌躇开口:“阿姨,谢谢你和叔叔这些天的款待,非常感谢。明天就要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跟季白来看你们。你们保重身体,要是有机会去霖市,到时候我尽地主之谊,带你们二位好好转转。”

    这番话是说得恭顺而客气的,亦不会太亲昵殷勤。但季母静静看着她,眸中似有似无闪过一丝讥讽:“谢谢。不过我不会去霖市。”

    这冷漠的态度令许诩心头一凛,眼看她往门边走去,许诩静默片刻,开口:“阿姨,我们能不能谈谈?”

    季母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她。

    如果此刻换成其他人,许诩是没有什么耐心去争取对方的认可,合则来不合则去。

    但现在这个人,是季白的母亲。

    虽然季白说让她什么都不要管,一切交给他。但这几天下来,季母什么态度,她都看在眼里。说不在乎是假的,心里会有些难受委屈。

    而且如果得不到她的认可,季白其实也会遗憾和难受吧?她希望力所能及的替他分担。

    许诩没有什么跟女性长辈相处的经验,但在她这里,任何复杂问题,最终的解决方法都是简洁高效的。

    她决定直接跟季母沟通。

    沉吟片刻,她温和开口:“阿姨,季白经常跟我提起你和叔叔。在他心里,你们不仅是父母,也是他非常尊敬的人,他说你们在各自的人生和事业领域,都取得非常大的成就。这次能见到你们,还有他其他家人,我真的很高兴。”

    季母看着她不说话。

    许诩继续说:“我知道季白当警察的事,您一直有点遗憾。我能理解您的想法——因为这种家庭环境长大的孩子,去当警察意味着会吃很多以前没经历过的苦,您是关心他爱惜他。

    不过这些年,季白一直很努力。您人在北京,可能也没看到,季白也不会跟您提,他工作起来,非常非常拼命,有时候连续好多天都睡不了一个好觉,吃不了一顿饱饭。常常破了案,人也累垮了。刑警的辛苦,特别是他作为刑警队长的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季母脸色微变。

    许诩柔声说:“现在,他也在公安系统干得非常出色,谁提起季家,首先想到的是季白。对于这一点,我也是非常尊敬他的。我说这个,不是其他意思,而是因为跟他朝夕相处,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想法——他这么拼命,一方面是正直尽责,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向你和叔叔证明自己,三十岁的人了,尽管性格固执,但内心里,还是想向父母证明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没错。”

    季母:“他是自找的!”话虽这么说,目光却有些变化了。

    许诩话锋一转:“无论在哪一方面——工作、爱情、生活、理想,他都很希望得到您的认可和支持。其实这样,他跟您的关系也能比以前更亲近。我想这也是他为人子女渴望的。

    阿姨,我以前没谈过恋爱,季白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我一直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关心着。他离家在外很辛苦,我虽然年纪轻,但是会好好照顾他。而且我们是警局同事,有什么事都能互相照应。所以,我个人也很希望,能得到阿姨您的认可,因为您对季白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说完这些,她就抬眸看着季母。

    许诩觉得自己以诚相待的这番话,多多少少能有点打动季母。即使一时无法让季母接受,也让她看到自己友善的态度。

    她预备观察季母的反应,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说。

    然而她对季母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身为高干子女,季母从小接受最正统严厉的教育,她才是许诩父亲说的,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虽然季白的父亲从商,但也是典型的“红色企业”,跟她熟悉的权力结构脱不开。在她心中,深深为自己的阶层自豪着,那种天生的优越感,从小就烙入她的骨子里。

    她不一定要求季白的对象,一定要是门当户对。但必须也是非常拔尖的女孩,才足以站在季白身边。

    而相貌稚嫩、性格单纯的许诩,单从外在条件来说,实在跟她理想儿媳差距太大了。

    更深层影响更大的一个原因——季白当年忤逆她的意思,执意去当刑警,已经在母子间埋下了多年难以抹平的沟壑。现在许诩又是个刑警,她简直无法接受。

    季母看着她,眼中浮现疏离的笑意:“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我认可你?”

    许诩一怔,听她淡淡说:“许诩,本来我不想跟你谈,但是你也有点太自以为是了。既然这样,我们就说开——也许你算是个条件优秀的女孩。但以我的标准,你不漂亮,学历也普通,家境也普通,事业上也不能给季白任何帮助。而且你还是个警察,工作危险忙碌,将来你怎么照顾家庭?作为一个母亲,我就是觉得你哪一点都配不上我儿子。另外,我对你这个人,也喜欢不起来。季白要跟你在一起,我拦不住。但是我的态度也很明确——我不接受你。”

    作者有话要说:啊,还在修改,会频繁伪更,只是初稿,又没完全写完,嗷

    在与母亲相处的问题上,季白已经百炼成钢。他首先想到的是策略,想到的是将许诩呵护在自己的身后。

    但许诩不同。

    她说过“避重就轻”,但是针对“获得季家人认可”这件事的整体策略而言,对事不对人。

    现在大局已定,对于季母,她想的是尽力沟通争取一次。如果成功,季白就不必为难,大家也能更舒心畅意;如果失败,也没什么实质损失。

    但她唯一没考虑过的是,这件事是否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所以当季母说出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语时,许诩愣住了。

    道理不通,可以明辩;误会隔阂,可以冰释。但如果一个人就是瞧不上你,不喜欢你,怎么办?

    许诩是愿意跟她沟通改善,但绝不可能去做什么事,向她证明“自己配得上季白”、“值得她喜欢”——因为她的判断标准在许诩看来,就是不对的。

    所以在突如其来的刺痛感后,许诩的反应只是沉默。她也不会去反驳——反驳也没有意义。

    看到许诩不太好看的脸色,季母眼中讥讽更盛,也不想跟她多谈,转身就走。

    ——

    季白怀里还揣着精心挑选的钻戒,一进屋门,就见母亲铁青着脸,从自己房间走出来,抬眸看自己一眼,径直回房。

    他微微一怔,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却见许诩也走了出来,脸色有点不太对。

    季白一把拉住她,盯着她低声问:“怎么了?”

    许诩:“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不是大事,不要担心。”

    两人同居以来,早有默契。许诩说要一个人呆的时候,季白往往会给她空间去自我调节。

    此时,季白静默片刻,还是松开了她。许诩走进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母亲的房门也紧闭着,佣人低头在客厅拖地。季白坐了一会儿,看几眼佣人的神情,把她叫到屋子外头。

    佣人一开始当然是什么都不肯说——季白只是临时回家,这个家还是季母做主。但如何抵得过刑警队长的盘问,三言两语又套又逼,很快把刚才发生的事,问了个七七八八。

    ——

    此时夜色正好,一轮明月湛湛悬挂在头顶。季白站在屋外池塘边,心里有点烦,下意识伸手去口袋摸烟,却摸到了红枣片。微微一笑,三两下将红枣片吃了,转身进屋。

    他先到了母亲门外:“妈,我进来了。”

    “嗯。”

    屋内开着盏柔和的灯,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神色淡然的看电视。季白在她身旁坐下,含笑盯着她的脸:“我明天就走了,你就不跟我念叨几句?”

    母亲原以为他此刻来,必然是兴师问罪,替许诩出头,故心头也有股冷冷的气。没料到他若无其事言笑晏晏,一怔之后,笑笑:“我没什么要念叨的。”

    季白起身给母亲倒了杯茶,送到她手里:“儿子身在外地,您和爸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多让大哥二哥去办,再不济通知我,我让舒航几个跑腿。别让儿子担心。”

    母亲嘴角浮现笑意:“天高皇帝远,你说得比谁都好听。”

    季白就笑。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儿,母亲眉宇间的不悦倒是烟消云散。

    这时佣人来敲门,送进来碗炖好的燕窝,季白问:“许诩的呢?”佣人答:“马上就送。”

    季白点点头,扫一眼母亲沉静的脸色,亲手帮她把燕窝端过来,又用勺轻轻搅拌降温。母亲脸上挂着笑,在边上看着他体贴的动作。

    季白一边搅拌,一边开口了:“这次回霖市,我打算向许诩求婚。”

    季母脸色就有点紧绷了。

    却听他继续说:“妈,咱们说开了吧——我就这一个喜欢的姑娘。您反对也好,同意也好,这事儿板上钉钉,她我是娶定了。

    我知道您心里不痛快,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这次回来,面子上的事,您该做的都做到了。这一点儿子感激您。将心比心,以后媳妇该做的事,我也会让许诩做到位。

    至于将来您什么时候能接受她,接受我们的婚姻,儿子都会一直等着,我也希望这一天不会太远。”

    季母沉默不语,却见季白抬眸望着自己,目光沉而深,语气也有些淡:“不过妈,她是真心喜欢儿子,才肯跟儿子回来。儿子也要对得住她,得让所有人都尊重她,不能让她在我家里还受气。

    刚才回来时,你们讲话我都听到了。她条件好不好,配不配的上我这种话,您不该说,以后我也不想再听到。”

    ——

    季白推开许诩房门,就见她坐在窗前椅子里,一只手还搭在窗台上轻轻的敲,白皙的小脸很平静。

    季白在她身旁坐下,将她环进怀里,一起看着窗外的星光夜色,也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许诩闷闷的说:“我跟你妈谈了谈,但是效果不太好。”

    季白捏捏她挺秀的小鼻子,微笑道:“委屈老婆了——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而且你讲的话,她不一定没听进去,给她点消化时间。”

    许诩一听,明白季白已经知道这件事,点点头:“我懂的。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次过来前,许隽还专门跟她叮嘱,说你未来婆婆估计是个狠角色,你可当心了。季白对你再好,也是个孝子,是男人都得为这事儿烦。你有点心理准备。

    父亲则说,即使有矛盾有委屈,只要不触及原则,许诩身为晚辈,应该适度谦让、主动维护跟季白父母的关系。

    结合父兄的话,再根据她对婆媳关系的粗浅了解,如果季白希望她再做点什么努力,她也愿意。

    季白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仅没生气,还想着补救,直愣愣的实诚性格,当真叫人心头发软。

    他沉默片刻,将她身子扳过来,正对着自己。俊脸挂着淡淡的笑,黑眸紧盯着她:“很简单。”

    “……简单?”

    “你就跟现在一样,对长辈该做的都做到,已经足够。

    我妈这边,有任何矛盾任何问题,你不要管,不必出面,全部交给我解决。从今往后,在我这里,不存在婆媳关系需要你解决,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困扰。

    等将来,你们的关系会有改善的一天,顺其自然。”

    ——

    第二天两人是中午的飞机,走的时候,季父季母都出来送了。季母神色依旧不豫,但也没说什么。

    飞机在云层穿行,客舱里灯光昏暗,安安静静,很多人都在睡觉。许诩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季白。

    他的头仰靠在椅背上,微黄的灯光打在脸上,俊朗又安静。想到他昨天的话,许诩心头一软。

    按他的说法,今后她不存在“婆媳关系”需要处理——因为他会全部转化为“母子关系”。他这么说了之后,她的确觉得轻松不少。

    如果每个男人都像他这么干脆的处理难缠的婆媳关系,中国的家庭关系应该会和谐很多。

    虽然还有些遗憾,但世事也不可能尽如人意。就是……辛苦他了。

    许诩闭上眼,轻轻靠在他肩头。

    过了一会儿,空姐来送餐。许诩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停筷。季白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吃不下就不吃,晚上我订了地方吃好的。”

    ——

    抵达霖市是下午,两人回到家,先把屋子打扫一番。望着光线明朗、干净整洁的家,两人心头都生出暖意。

    自家的家最舒服,真是永恒的真理。

    打扫完许诩去洗澡,季白等她洗了一半开门进去,出来时直接就抱上了床。

    在北京为着照顾许诩声誉,两人只能分房而睡。难得的假期却不能跟她亲近,季白的确有点压抑。无论亲吻抚摸,都比平时要重几分。看着雪白娇躯很快遍布吻痕,心头的火被浇得更旺,伐挞也比平时狂野几分。脸上却噙着淡然自若的笑,时不时捉起许诩的手和脚亲咬。许诩被他调得又难耐又好笑,一张脸通红窘迫。窗帘紧拉,整间屋子里沉默又暧昧,只有彼此知道其中的甜蜜、兴奋和温柔缠绵。

    不过许诩发现,性的确是个好东西。身体彻底释放之后,因为北京之行的那点低落也烟消云散。心情豁然开朗、云开月明。

    季白要了两次,虽然还有点意犹未尽,但平时这么久许诩已经喊累。到底爱惜她的身体,刚要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却被她伸手拉住胳膊:“你还可以继续吗?再来一次?不行没关系。”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额头上还有汗水。

    季白倏地笑了,这简直是他听到过的最美好的邀约了,低头就热烈的吻住她:“行!怎么会不行?”

    最后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许诩拖着疲惫的身体,慢吞吞挪去洗澡。季白一直含笑目送她走进浴室,这才看一眼墙上的钟,扬声说:“大胡找我有点事,我去他那里一趟,一会儿直接去餐厅等你。”

    “哦。”许诩没太在意。

    ——

    暮色笼罩秀美干净的城市,车子在清凉夜风中穿行。季白单手握住方向盘,从怀里掏出戒指盒,眸中笑意浅浅。

    他定的是近郊的一家非常安静优美的餐厅。虽然没有准备俗气的小提琴和红玫瑰,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包场。但是会有翡翠绿的丝绒沙发和雪白的羊毛地毯,餐桌正对开阔匍匐的远山。泉水从透明的屋顶流泻而下,将整个房间点缀得波光盈盈。而星光月色会映在窗外蜿蜒寂静的溪流中。

    小家伙,会不会答应他?

    正想得出神,手机却响了,是大胡。

    “头儿,回霖市了吗?”

    “回了。”季白想起今晚有球赛,大胡找他多半是看球,含笑道,“今晚我没空,要陪许诩。”

    大胡滞了一瞬,沉声答:“头儿,山区发现了一具女尸。”顿了顿说,“一具非常奇怪的女尸。你跟许诩赶紧过来吧。”

    挂了电话,季白凝视手中戒指一眼,收进怀里,打给许诩:“饭我们下次再来吃。有案子,我马上来接你。”

    ——

    案发地点在距市区相当远的某县山区里,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深山老林”,虽然有国道和山路贯通,但属于少数民族自治县,地广人稀,附近几座山都没什么居民。如果不是有农民恰好上山采草药经过,尸体根本不会发现。

    季白等人开车到了山脚,再沿小路攀爬上山。后来就没了路,众人必须小心翼翼在大片荆棘野草里穿行。地形险要,季白一直让许诩紧跟自己。遇到难走的路,就直接背着她过去。许诩趴在他温暖宽厚的背上,望着他在夜色里安静的轮廓,因案件而紧绷的心,也随之踏实镇静无比。

    等刑警队众人抵达尸体附近时,天际已经露出微白。

    这是半山腰上,一片地势低洼的草地,已经用警戒线封起来。背后紧靠着巍峨悬崖,周围有几棵零落而繁茂的大树。

    看到尸体第一眼,许诩心头就升起非常奇异的感觉——这具尸体传递的情感,太强烈了。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人,穿着鹅黄色的薄毛衣,下~~~身是一条黑色修身长裤,侧身蜷缩在阳光灿烂的草地上。黑色长发,堪称柔美的散落肩头。鹅蛋脸上眉目修长,轮廓秀美。

    她皮肤很白皙,脸颊、双手、脚踝……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都晶莹如玉,与身下的暗绿的枯叶草地,形成鲜明的视觉冲击。而她的脸颊甚至还有些红润颜色,嘴唇也涂着粉嫩的蜜色唇膏,似乎还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一个鲜活美丽的女人,安静乖巧的睡在他们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老墨写婆媳关系,倒不是为了增加波折冲突,你们看两章就结束了,只是小插曲。只是想到以季白的身份设定,肯定会有这个问题,如果不写,感觉不完整。而且小蜗牛这方面确实也是生涩的,需要成长。

    咳咳,不过老墨确实也不会写婆媳关系,挠头,你们看看就算了,写得不成熟请大家谅解,我们进案情和言情哈……另,昨天有读者说,这是老墨第一次写婆媳关系,然后我突然发现一个惊悚的事实——以前的科幻、黑帮、武侠文,所有的男主,母亲居然都英年早逝了……orz……当然老墨只是为了把笔墨集中在剧情上,节省人物关系的笔墨……

    最后一个案子了,鸡血打起来!6月上旬完结指日可待!

    太阳从远山背后升起,整片山岭笼罩在金黄明亮的光芒中。草地愈发翠绿,衬得尸体像一幅生动、静美而渗人的画。

    季白、许诩跟几个资深刑警站在外围,法医检查完之后,起身走过来:“死亡时间是前天凌晨,初步怀疑死因是氰化钾中毒,这也是尸体脸色红润的原因。此外,手腕脚腕有铁链束缚过的伤痕,阴~道有红肿和撕裂性伤口。没有其他明显伤痕。具体结论要解剖后确定。”

    众人都是一静——这么看来,这桩案子更像是他杀,而且是奸~杀。

    季白面色沉肃的问:“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赵寒答:“还在核查。”

    法医正小心翼翼的移走尸体,许诩走过去,盯着她白皙柔美的侧脸,静默不语。

    刑警们四散勘测现场,许诩在尸体前站了一会儿,就走到季白身边。他正站在陈尸点背后的那片岩壁下,凝神沉思。

    “这个弃尸点的选择,费了一番心思。”他指着岩壁下方的泥土痕迹说,“这里有陈年泥石流冲刷痕迹,也就是说,到了雨季,尸体很快被掩埋。”

    许诩接口:“凶手并不想尸体被发现。”

    季白点头,又说:“这片山区只有狭窄的山路,数公里内都没有监控,如果罪犯有车也拍不到。山上树草繁密,只怕也很难找到罪犯脚印。”话刚说完,抬眸望去,发觉许诩的脸色有点发白。

    看看左右无人,季白走到她身旁:“怎么了,不舒服?”

    许诩:“没事,有点累。”

    季白这一路心思都在案子上,完全没管过她。此刻才想起她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又连夜赶到这里,也难怪累了。轻声说:“一会儿下山我还背你。出了山区找点吃的。”

    许诩心头一暖,但随行的还有县里的刑警,答:“不用背了,影响不好,我没事。”

    季白伸手摸摸她的头:“没什么不好,男同事照顾女同事天经地义。但我也不能让其他男人背你不是?”

    许诩也笑了,两人不再讲话,继续各自勘探尸体旁的草地。

    结果果然如季白所料,刑警们搜索了整个山岭,一无所获,罪犯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毛发和其他物证。

    ——

    大伙儿回到市区已经是下午,法医的详细鉴定报告很快出来了,证实了早上的结论。此外,还在死者体内发现了残余的药物,经鉴定是日本产INVERMA原液,这是一种女性强效催情素,网上就能买到。轻量服用会使人的精神和肌体都处于亢奋中,并产生强烈的性幻觉。

    许诩回警局后,先窝在季白办公室的沙发上补眠,补充精力。醒来时天色已黑,大伙儿都外出查案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沉思片刻,她起身去停尸间。

    她已经毕业,现在是正式刑警。按照季白的想法,局长也同意,她可以独立自主的安排工作,专注于犯罪心理研究,只在集体行动时,听从季白调遣。

    ——

    停尸间宽敞明亮,空气清冷。工作人员在外间办公桌前低头写报告,只有尸体孤零零躺在一个金属平台上。

    许诩戴上手套,掀开表面覆盖的白布,一寸寸仔细检查。她闻到尸体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强生牛奶沐浴液的味道。正出神,忽听身后一个熟悉低沉的嗓音道:“有什么发现?”

    是季白。他刚从外面回来,俊脸沉肃、黑眸寂静,高大身躯仿佛还沾染着外间夜色的清冷气息。

    许诩头也不抬的说:“死者咽喉红肿,这是为什么?”

    季白略一思索答:“按照尸检报告,她服用了性兴奋剂,身体也有频繁性~交的迹象。”

    许诩明白过来——应当是药物作用,令死者在性~交过程中歇斯底里的大喊,才会造成咽部红肿。

    她继续查看尸体,季白站在她身旁翻看尸检报告。过了一会儿,许诩又问:“下~体耻~毛全部被修剪干净,为什么?这样让她看起来更干净性~感?会让男人更兴奋?”

    “应该是。”

    许诩蹙眉,转头看着季白:“我不太了解——这个癖好对于男人来说算独特吗?”

    季白沉思片刻答:“不算独特,很多男人喜欢这样。”

    许诩点头:“不过结合尸体其他方面状况,我感觉凶手对这一点,比其他男人更迷恋。”

    时法医来了,季白走到一旁,跟他低声交谈。许诩也查看得差不多了,将尸体覆盖好,拖了把椅子,正对着尸体坐下,盯着她的脸。

    许多零散的线索在心中快速串联,许诩脑海中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浮现一幅幅画面——

    那应该是个灯光柔和的房间,很安静。女人手脚都被锁链束缚,只能任由男人摆布。他先将她浑身洗得干干净净,也许他还会低头闻一闻她身上沐浴液的清香。然后他会一点点仔细剃去她最隐秘处的毛发,满意的看着她白皙饱满的身躯,宛如初生婴儿般干净纯洁,躺在自己面前。

    他会给她穿上暖色柔软舒适的衣物,这让她看起来清新、漂亮又温顺。然后他会给她喂食性兴奋药物,看着她为情~欲主宰的痴迷而妩媚的模样。

    他会将她禁锢在身下,一遍遍反复征服占有。而她精神恍惚,在极度的亢奋和感官刺激中,始终尖叫连连,直至喉咙肿痛失声……

    后来,或许是厌倦,或许是她激怒了他,或许是其他原因,他把她带到深山之中,以最美最乖巧的姿态,躺在这世上只有他知晓的角落,安静的死去……

    再次想起发现尸体时近乎优美的画面,许诩忽然觉得阵阵恶心。猛的回神,按着胸口平复。再抬头望去,季白还在跟法医讲话,并没有看这边。

    ——

    这天深夜,刑警队全体人员回到警局,再次碰头。

    窗外夜色静深,树影摇曳,会议室里却是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大伙儿脸上都有些倦色,但个个神色冷肃,极为专注。

    老吴说:“死者身份已经确认。叫白安安,23岁,霖市人。霖大毕业刚一年,目前是某外资会计师事务所职员。她从国庆前一个星期就没去上班,当天一位同事收到她的短信,说要回老家,让代为请假。所以公司那边虽然不满意,但也没有引起注意。”

    赵寒补充:“我们询问过白安安的同事、朋友、家人,她的性格非常开朗、积极,工作表现和人际关系都很好,不存在自杀动机。另外,她是单身没有男朋友。”

    会议室的投影幕布上,出现几张白安安的照片。比起死时的安静模样,她的生活照显得更加笑容洋溢、光鲜靓丽。

    大胡说:“这么算起来,她失踪了整整两个星期。”

    想到尸体的种种迹象,众人都有点恻然。这两个星期,对这位漂亮、优秀的白领女孩来说,是否就像沉沦于地狱?

    这时有人问:“头儿,你怎么看?”

    这案子感觉十分棘手,大伙儿不由自主都把目光投向季白,希望他能找到突破口。

    季白沉静的目光环顾一周,答:“除了尸体,罪犯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目前要做进一步推断比较困难。

    但是,凶手也留给我们几个非常明确的侦破反向。”

    大伙一听,都是精神一振。只听季白继续说:

    “一、氰化钾是管制药物,任何人购买都需经过严格审批、登记在案。小赵,你立刻去核查审批记录;

    二、存在情杀的可能。老吴,你带队调查死者白安安的日常人际关系,重点调查与她有情感纠葛的人:过去的男友、追求者,每一个都必须详细盘问;

    三、凶手将尸体运送到深山中,他必然有一辆车,且有一处较为独立的房屋,才能对受害人进行诱拐、囚禁,不被人察觉。这一点你们筛查时务必留意;

    四、大胡,你负责调查本省所有强~jian犯资料,看近期是否有人刑满出狱,是否有作案嫌疑。

    今天起所有人暂停休假。另外,这起案件的资料,对外必须严格保密。”

    大伙儿纷纷点头,记录下他说的内容,几组人各自进行具体分工。这时季白见坐在桌子末端的许诩咬着笔头,兀自出神,于是扬声问:“许诩,你有什么意见?”

    许诩的犯罪心理研究,目前定位为警队传统侦查手段的补充方法。而这起案子又有点说不出的不同寻常,所以大伙儿都好奇的望过去。

    许诩点点头,答:“我也没有具体结论。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凶手对死者倾注了比较浓厚的感情。”

    大伙儿都是一怔。

    为了让他们理解罪犯的心态,许诩说:“我先解释一下关于强~jian的一些成熟理论。

    男人为什么要强~jian女人?表面看是因为约束不了性~欲。但为什么会约束不了性~欲?说到底还是心理方面的原因。

    按照国外研究结论,有的男人是通过控制女人,满足内心权力yu望;有的完全是为了发泄内心愤怒;

    还有的人,如果生活中和男女关系都比较失败,**能带给他们获胜的感觉。这一点也反映在犯罪数据上——在我国的强~jian犯里,在任何国家,低收入低学历者都会占较大的比例。

    青少年强~jian,主要是因为对性的好奇。”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

    许诩话锋一转:“但还有一种人,渴望通过强~jian,与受害人建立亲密关系(*)。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这种心态的成因,但我认为本案凶手就是这一种类型。

    他认为他与受害人的关系是私密的、纯洁的、热烈的,并且由他控制主导。他没有对死者施加任何其他的身体虐待,甚至连死亡方式,选择的都是会带给他一定风险、但是不会带给死者任何痛苦的氰化钾。

    我初步判断,这个男人应该在20-40岁间,经济状况良好,外表整洁、为人细致耐心,没有暴力倾向。他是一位心理变~态者。鉴于他对亲密关系和性~欲的强烈渴求,应该是单身。他过去很可能追求、骚扰、跟踪过受害者,但是不成功。所以,我很同意季队的观点--重点核查与死者有情感纠葛的人。”

    ——

    工作繁重如山,许诩再次回到家,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季白还留在警局,主持大局。

    直到夜里十点多,季白才回来。他进屋的时候,许诩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里,拿着凶案现场照片发呆。

    季白一身疲惫,坐下搂着她的腰,微阖双眼靠在沙发上。

    许诩转头看着他:“还是没有进展?”

    季白点点头。大伙儿实在扛不住了,他给大家放一晚上假,明早继续紧张的工作。

    他将她抱进怀里,低头亲她。从紧绷的工作中暂时脱离出来,与她肌肤相亲就像怀抱着一汪温暖的清泉,软化他已经麻木僵硬的躯体。

    “还在看照片?”他从背后环住她,唇舌在她细滑白皙的脖子上流连,低声问。

    许诩点头,蹙眉:“嗯。我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画面。”

    季白一怔。

    可许诩想了想,还是没头绪,许是疲劳过度,脑袋也有点疼,索性放下照片,转头亲亲他:“快去洗澡吧。”

    ——

    浴室传来淅沥水声,许诩盯着浴室门发了一会儿呆,走回卧室,关上门,从包里翻出个验孕棒。

    这是下班回家时,在楼下药店买的。她读了一遍说明,拿着进了主卧的卫生间。

    几分钟后,许诩举着两条杠的验孕棒,仰面倒在床上。

    按照百度结果,避孕套质量不好中途破裂、避孕药受潮、前期没带套时男方零星分泌物、过程中男方用力过猛或者角度力度原因使得套套滑落……都可能造成意外怀孕。

    许诩盯着看了一会儿,把它揣进裤兜里。

    ——

    回家不代表没工作,季白洗完澡,泡了杯咖啡,拿着叠资料进了卧室。

    许诩正双手枕在脑后,靠坐在床上,黑漆漆的眼睛还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小脸红扑扑的气色似乎不错。季白微微一笑,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从资料中抽出一小叠递给她:“白安安的朋友资料,你看这部分?”

    两人配合一向默契,一起加班,一起讨论,效率很高。

    许诩接过资料,再看一眼墙上的钟,11点了。也许是心理原因,她居然觉得肚子有点涨涨的,就像有人在提醒她不许再熬夜加班。

    沉默片刻,她说:“我今天不想干了,我要睡觉。”

    平时有工作她都是二话不说比他还有劲头,今天的反应叫季白有点意外,伸手摸摸她的头:“累了?”

    “嗯。”

    季白亲亲她的额头,将资料拿回来:“给我,你先睡。”

    ——

    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静。季白坐在桌前,屋子里只有他在台灯下翻动资料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下意识抬头一看,许诩蜷在被子里,小脸净白如玉,已经睡熟了。

    天色微亮的时候,季白在床上翻了个身,忽然感觉到怀中空荡荡的,倏地醒过来,发觉许诩不在床上。

    转头望去,却见她穿着薄薄的睡衣,站在床尾,正低头看着地面。窗外暗蓝的晨空、微黄的路灯,在她背后交织成静谧的光影,小家伙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孤寂。

    有心事?

    季白刚睡下没几个小时,脑袋还有点迷糊。但他还是立刻坐起来,探身过去,拉住她的一只小手:“怎么了?”

    许诩转头看着他,神色挺沉着,但脸色似乎有些异样的红晕。她抬手就从口袋里摸出个棒状物丢到他怀里:“有了。”

    季白的困意一下子全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强~jian的五种动机,引自美国专家汉密尔2007年关于强~jian动机的论述。

    “有了。”

    窗外晨光黯淡,房间里温暖静谧。两人对望着,一时都没讲话。

    大清早的,季白的确被这消息震得有点懵,但也只懵了一瞬间,喜悦便像大片大片清新的绿草,在心头快速而无声的滋生。

    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声问:“我不是都戴套了吗?你也吃药了。”

    有一段时间,季白没戴套,许诩吃一种市面常见的长期安全避孕药。她闷闷的答:“霖市天气湿润,可能是药受潮了。而且还有一次你出来的时候,套不是蹭掉了吗?”

    季白凝视她片刻,将她的双手包在自己掌心,声音中有了笑意:“怪我。”

    许诩低头不吭声。

    见她如此沉肃模样,季白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许诩要打掉这个孩子,季白其实不会太意外。她才刚毕业,年纪也小,之前从无生孩子的打算。加之性格独立,事业心又重,很有可能做出这样的取舍。

    可季白从小接受的教育,堕~胎这种事就不应当发生。

    而且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人去打胎?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他抬眸看着她安静而苍白的小脸,心头的柔软渐渐蔓延。但说服她留下孩子,也是毋庸置疑的事。沉吟片刻,刚想开口,却见她忽然抬头,一脸坚决的看着自己。

    季白心口倏地一紧。

    许诩盯着他,开口了:“还需要去医院复查确认,不过89不离十。”

    顿了顿说:“如果怀了,坦率的说,不管你怎么想,这个孩子我都要生下来。”

    窗外的天空露出微白颜色,周围的一切寂静如梦。季白看着她那双清黑澄澈的眼睛,心头唯有阵阵暖流轻快的激荡着。

    也许是见季白沉默不语,许诩微蹙眉头,一板一眼继续解释:“我做这个决定是经过周全考虑:二十五六岁是女性最佳受孕年纪,堕胎对身体有一定伤害。而且这毕竟是一条生命,我不能接受……”

    “好。”低沉醇厚的嗓音,打断她的论述。季白一把将她扣进胸膛,低头就吻下来。

    唇舌热烈的纠缠片刻,他才放开她,黑眸依旧近在咫尺盯着她,沉沉含笑:“既然你想生,我当然听你的。”

    许诩忍不住也笑了。

    其实验出怀孕后,她整晚心情都有点沉重。虽然当机立断决定生,但到底事关重大又没有任何准备,如何能轻松下来?季白此刻毫不掩饰的欢喜和赞同,着实令她宽慰不少。

    季白抬头看着墙上的钟:6点,离上班还有两小时。这几天白天都不能请假。

    “换衣服,现在就去医院。”

    “嗯。”

    许诩洗漱的时候,季白已经换好衣服,打电话给朋友,联系市妇幼医院。一切安排好后,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往门口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打开抽屉,拿出藏在一叠衣服里的戒指,揣进兜里。

    ——

    天空阴雨绵绵,大清早医院里冷清而寂静。两人在妇产科等了一会儿,就来了位医生。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每项指标都很符合标准,确认怀孕无误。

    两人回到车上时,雨还下个不停。天色也亮起来,整条街湿漉漉的像是笼罩在水雾里。

    季白并没有马上开车走,而是将车停在医院外的林荫道上,握着她的手,静静望着雨帘。

    许诩也沉默着。这个消息到底来得突然,她有很多事需要琢磨。

    季白也在琢磨:最近都在忙案子,但必须抽个时间,去她家里提亲;原本想先举行订婚仪式,也可以省了;案子一结束就筹备结婚,但时间太紧迫,无论怎样,可能都要大着肚子举行婚礼了……

    他的手也伸进口袋里,握住了戒指盒。此情此景实在太普通太不浪漫,但他嘴角的笑意还是有点抑不住。

    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刚想把戒指拿出来,就听她说:“三哥,结婚的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季白心头微动:“你说。”手在口袋里握着戒指不动。

    许诩转头望着他,目光坦诚:“怀孕是怀孕,结婚是结婚,我们不必为了孩子提前结婚。我们俩说到底只相处了半年,虽然我已经非常爱你,但婚姻是一辈子的承诺,还是要慎重。

    我们现在还处于一开始的蜜恋期,应该对彼此了解更多,再磨合一段时间,感情稳定成熟,水到渠成再考虑结婚。这样婚姻才能更稳定、更持久、更幸福。

    当然,孩子还是随你姓。”

    ——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季白望着许诩,沉默不语。

    他早该料到的,未婚先孕在她心里,根本不算个事。她希望感情更成熟再结婚,也符合她谨慎迟钝的个性。其实他一开始也是打算先订婚,可以明年再去领证。

    不过,她直愣愣的那句“我已经非常爱你”,又叫他心头阵阵悸动。两人都没说过“我爱你”这样的甜腻话,谁想她今天不经意的脱口而出。

    只是……按她这么说,将来儿子都满地跑了,他也不一定有名分?

    那他作为男人,也太失败了。

    他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沉吟片刻,他柔声开口:“许诩,结婚的事当然要你愿意才行。不过你也不用太早下定论——你看,现在刚怀孕,生孩子还得一年时间。到时候我们也相处快两年了,那时候你的想法肯定跟现在不一样。你刚跟我好的时候,应该也没想到现在会‘非常爱我’吧?我看可以到时候再决定。这才是慎重负责的态度。”

    许诩心想确实是,点头:“好。”

    季白微微一笑,不再涉及这个话题。虽说是缓兵之计,说服了她到时候再决定,稍稍有点怅然,口袋里的戒指又得继续雪藏。但他倒不是很忧心——且不说到时候必然父凭子贵,她自己半年就非常爱他了,再过一年,肯定离不开他。

    两人都没再说话。季白将车开得格外平稳,在车流中穿行。

    遇到红灯,徐徐停下。他一侧眸,见许诩又拿出了凶案照片在看。

    季白原本没在意,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胎教着实血腥。

    可她身为刑警,根本不可避免。最后季白还是开口:“能少看就少看一点。”

    许诩却有点发愣,根本没答。忽的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熠熠亮光:“我想起在哪里见过相似的画面了!”

    ——

    季白和许诩开车行驶在城市公路上时,相距甚远的某个房间里,另一个女人,正迎来每天最惊恐战栗的时刻。

    女人被穿上条浅蓝色连衣裙,整个人十分白皙干净。而她手腕脚踝都被锁在床上,根本就下不了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男人走了进来。女人全身微微一抖,往床里缩了缩,却只能看着他走近。

    男人朝她笑笑,先脱掉自己的衣服,露出赤~裸精壮的身体,再将她抱进怀里,一件件褪去她的衣衫。等她如羊羔般躺在他面前,他却不急着征服,而是俯下头,沿着她的皮肤,一寸寸闻下来。

    “你很香。”他低喃。

    女人勉强笑笑,全身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男人看在眼里,并不生气,从桌上端起杯水,递给她。女人脸上浮现悲戚神色,却只能接过喝下。

    很快就有了反应,雪白的身躯阵阵潮红,她听到自己抑不住的呻~吟。男人坐在床边,静静注视着她扭动的身躯,喉结慢慢滚动着。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照相机,闪光灯不断,将她迷蒙的双眼、潮湿的私~密,都清晰记录。而后他将照相机往边上一丢,握住她的腰,低头咬住一侧饱满红~蕊,狠狠就撞了进来。

    空旷寂静的房间,肉~体撞击的声音连绵不绝,一场荒糜的沉沦,仿佛永无尽头。

    “喜欢我要你吗?”

    “喜欢……喜欢……”女人的声音像呜咽又像欣喜。

    “叫我。”

    “老公……老公……”

    “还有呢?”

    “我爱你……我爱你……”

    ……

    ——

    季白和许诩直接开车到了省厅,找到许诩的师兄——孙清林的办公室。

    孙清林看到他们,有点意外,微微一滞后,问:“季队,许诩,有什么事?”

    许诩将凶案照片递给他:“师兄,这个现场你有印象吗?”

    孙清林接过一看,神色骤变。

    许诩在警校时,协助教授重点研究美国案件,亚洲案件主要由孙清林负责。所以许诩有印象在哪里看过类似照片,却不像孙清林如此笃定。他很快从档案柜里拿出一盒资料,放到两人面前。

    一张张照片,美好得就像生活里的画。一个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蜷首侧卧,躺在草地上、土地里、森林中、溪水旁……连衣服的风格,都跟死者白安安类似,都是暖色调,看起来无比清新柔和。

    孙清林坐下来说:“这是三年前香港的‘天使杀手’案,目前查知受害者八人,未知受害者数目不明。全都是22-25岁企业白领,都失踪一段时间,最后死于氰化钾中毒。这个案子当时在香港很轰动。”

    季白和许诩都点头。他们都听过这个案子,只是没有深入了解。

    孙清林又拿起白安安的照片:“凶手当年被警方追捕,坠海身亡。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潜逃出国。但是看到这个照片,我几乎可以断定,凶手即使不是他本人,也是他的狂热模仿者。”

    季白和许诩都是一静。许诩问:“师兄,你重点研究过这个案子,有他的犯罪心理画像吗?”

    孙清林:“我不仅有他的心理画像,我有他的全部资料和照片。”语气愈发沉重,“他是霖市人。”

    他很快找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两人。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打领带,留着平头,棱角分明脸庞上,有俊朗英气的五官,薄薄的唇角,还有温和的笑意。

    孙清林:“冯烨,案发时22岁,今年25岁。因为成绩优秀,以全额奖学金考入香港大学建筑系,毕业后在某上市企业任职员,获得香港居民身份。案发后证据确凿,被全港通缉。后来就失踪了。”他叹了口气,“如果真是他没死,回到霖市……”

    季白问:“有他在霖市的地址吗?”

    “有。”他翻出页资料递给两人。

    ——

    半个小时后,季白将车停在市里一家老国营企业的宿舍小区外,同时调集几名刑警,在周围戒备。

    冯烨的资料,两人已传回刑警队,通令全市搜捕该人,同时联络香港警方,获取更多资料。大伙儿得到这个消息,振奋的同时,心情更加沉重。

    沿着老旧小区的狭窄道路往里走,季白脚步一顿:“要不你回车上等着?”

    许诩瞥他一眼:“没必要。”

    季白便不再劝,只叮嘱其他刑警,加倍当心。

    这案子的凶手是心理变~态者,许诩的工作将起到非常重大的作用。他身为刑警队长,不可能让她置身事外。

    只能将她保护得更好。

    冯烨的家在六层,开门的是他的舅舅。是一位四十余岁的清瘦男人,厂里的技术员。

    “冯烨还有其他亲人吗?”许诩问。

    他答:“没有,他的父母早年就死了。”迟疑片刻问:“警察同志,你们想调查什么,香港的案子……已经过去几年了,冯烨不是也已经掉进海里死了吗?”

    大家当然不答。季白说:“我们想看看冯烨的个人物品。”

    舅舅点点头,把他们领到阳台,指着阳台一角的杂物:“很多都扔了,剩的都在这里了。你们看吧。”也许是不愿多聊,转身刚想走,季白又问:“最近还有没有其他人来找过冯烨?”

    舅舅有些诧异:“没有。当然没有。”

    “那家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

    舅舅有点意外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上个月,遭过一次贼。当时是半夜,我听到动静跑到阳台,人已经不见了,东西翻得乱七八糟。但是没丢什么。”

    季白和许诩都是心头一凛。这个贼,会不会跟冯烨有关?

    舅舅回答完问题,去前厅了,季白和许诩拿起冯烨的东西,仔细翻看。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季白忽然一愣,将一张照片递到许诩面前。

    是冯烨的高中毕业照,他站在后排正中看起来比孙清林处的照片多了几分稚气清秀。许诩没看出异样,目光快速扫过照片上所有人,看到前排的女生,心头微惊:“姚檬?”

    季白点头:“他们是同班同学。”

    只见照片上的姚檬留着垂顺长发,穿着校服长裙,那时候就显得娇艳动人。

    许诩:“我回警局就跟她联络,看她是否了解冯烨的状况。”

    两人继续翻照片,却都是冯烨小时候照片,并没有有价值的线索。季白又拿起旁边的一堆书开始翻看,忽的一怔,将一张照片抽出来,递给许诩。

    许诩一看,也愣住了。

    是姚檬的单人照。她穿着警校的制服,坐在阳光树荫下,正低头看书。行人在她身旁留下剪影,而她恍然未觉。

    这看起来,像是一张几年前的偷拍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上一章的白安安就是个炮灰,跟慈悲城没关系,老墨不会把两本书扯到一起的。

    那个,“白安安”是我读者“小裤衩”的正装**,我的惯用龙套,看来是用得太多了,造成大家阅读障碍,下次我不偷懒了,会另想炮灰名字哈~~

    是夜,月色温凉,秋意湛湛。

    姚檬的住处是市区一套两居室,林清岩也在,跟姚檬穿着同款家居服,高大又清爽的样子。两人看到季白和许诩上门,都有点意外。

    四人在沙发坐下,林清岩微笑站起来:“我去泡茶,你们聊。”

    看到冯烨的照片,姚檬的神色有片刻凝滞。

    “我们是高中同学。‘天使杀手’案我也听说过,但并不是很了解。出什么事了?”

    姚檬可能有危险,当然不会瞒着她实情。许诩拿出份案件基本资料,递给她看。姚檬静静看完,脸色有些发红,点头:“我知道了。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到那张偷拍照片,姚檬微怔。

    季白问:“你们私交如何?”

    “普通同学,交往不深。”

    这时林清岩端着茶走过来,看到三人凝重神色,在姚檬身边坐下,柔声问:“怎么了?”

    姚檬抬头朝他笑:“没事。他们找我了解以前一个同学的情况。”

    又聊了一会儿,季白和许诩站起来:“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姚檬也笑着站起来:“我送你们。”转身对林清岩说:“我很快就回来啊。”

    三人一路沉默,一直走到小区外无人的林荫道,姚檬轻声说:“许诩,咱俩说会儿话。”许诩点头,季白看一眼两人,先走回车上坐着。

    两人找了张长椅坐下,许诩静静望着她。姚檬抬头看一眼明朗的夜空,抿嘴笑笑:“刚才清岩在,我不想说。不过不说,你们去学校调查也会知道——我跟冯烨……高中谈过一段时间恋爱。”

    许诩心头微震。尽管刚才看得出姚檬有所隐瞒,但她也没想到两人竟然有过这种关系。

    姚檬的声音静静的:“跟这种禽~兽谈过恋爱,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诩看着她讥讽的表情:“你……很爱他?”

    姚檬一怔,笑笑摇头:“怎么会?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是爱吗?姚檬也不知道。

    对季白,是倾慕中夹杂着浓浓的崇拜,被拒绝后自尊心虽然受伤,但也不会痛得死去活来,只是终究有些落寞。所以此刻谈及与冯烨的恋情,下意识也想避开他;

    对林清岩,是成熟、稳定的归宿感。他的魅力和气质,深深打动了她。然而无可否认,他的金钱和地位,也是姚檬会考虑的东西。他更像是姚檬挑选的结婚伴侣。

    可是冯烨?

    十七八岁的热烈、冲动,两个同样优秀的少年,当时觉得爱得不能自已一定要一生一世,回头再看,不过付诸一笑。

    他贫寒的家境,他固执的性格,还有他即将赴香港读书,都是姚檬当年跟他分手的原因。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当年这份纯粹的感情,每当想起来,还是会心头钝痛滞涩。而这种感觉,是季白、林清岩都不会带给她的。后来听闻“天使杀手”案后,这种痛,就变成了深深的厌恶。连带着,对任何**犯,姚檬看都不想看一眼。

    许诩静默片刻,问:“他当时是否表露出心理变态倾向?”

    姚檬摇头:“那个年纪的男孩,都是桀骜又冲动的,他算不上特殊。而且我们只好了一年,了解其实不深。”感情来得浓烈,但更多时候都是懵懵懂懂,自以为是。

    许诩又问:“那性方面呢?他有什么癖好?”

    姚檬垂头:“我们没有发生过性~关系。”说完一怔,跟许诩对视一眼。

    两人都想到了。这样意味着她更危险——因为如果真的是冯烨回来,他还没得到过姚檬。

    许诩:“我让队里派人24小时保护你。”

    “不,不要。这样会影响我的工作。”姚檬蹙眉。

    警察保护当然会引起旁人注意,传出去公司老总是变态杀手的觊觎对象,杂志社也不必开了。

    但许诩还是不放心。见她不出声,姚檬笑笑说:“你放心,我每天两点一线,公司到家里,而且平时都跟同事在一起,清岩也经常接我,想要诱拐我,还是不容易的。而且,你们现在也不确定就是他吧?他坠海身亡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顿了顿又说:“这样吧,我回去就把这件事跟清岩提一下,就说是我中学时的骚扰者,让他安排两个保镖给我。你就放心吧。”

    许诩这才点头。

    许诩和季白驾车离开后,姚檬在小区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才回到家中。一进门就见林清岩拿着本书,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姚檬微微有些发怔。三十五岁的男人,既有长辈般的儒雅温润,却又安静清俊如干净的青年。

    她走过去,靠着他的肩膀。

    林清岩放下书,将她搂进怀里:“宝贝,没事吧?”

    她将头埋在他胸口,仰起脸笑笑:“没事啊,跟许诩聊得久了一会儿。”

    ——

    接下来的十几天,警方抽调大量警力,对冯烨进行全省搜捕,依旧无果。针对受害人白安安的调查,也没有进展。

    刑警队众人的神经一天比一天紧绷,害怕哪天就突然冒出第二个受害者。

    只是案子没破,生活还是要过。季白并没有将许诩怀孕的事告诉队里的人,目前案件紧张,不可能还因为私人的事,叫大家分心。他只告诉小赵——许诩最近身体不太好,让他平时替自己留意,小赵自然满口答应。队里的杂事都是他管,有他留心,许诩在生活细节上倒是得到不少照料。

    不过,虽然案件紧张,许诩的怀孕状态可谓是顺风顺水,除了开头几天有点恶心,很快就一点事也没有了,每天都精神奕奕,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季白则说,这是自己的强壮基因正在改变许诩的体质。

    这天中午,大伙儿到食堂吃饭。因为工作太紧绷,吃饭时是难得的放松,所以反而会聊得比较积极。

    食堂人多,季白怕许诩被碰着,让她坐在位置上,按她平时食量,给她打来饭菜,就在她身旁坐下,边吃边听其他人聊天。

    许诩一直安安静静吃,也没引人注意。过了一会儿,忽然推推季白。季白转头一看,盘子里空空如也,今天吃得倒挺快。

    “吃好了?我陪你上去?”

    许诩:“我还要这么多。”

    话音刚落,大伙儿全看着许诩——她食量小是众人皆知的事,今天战斗力简直逆天了。

    许诩微赧:“今天有点饿。”

    大伙儿当然不能让女孩子尴尬,都笑着是该多吃,平时吃太少。

    大胡插科打诨:“嫂子还在长身体,饭当然要吃够。”

    大伙儿都笑,季白淡笑拍拍大胡肩膀:“有眼光。”

    ——

    吃多的后果就是犯困。为了让许诩能休息好,季白专门跟局里申请了一间宿舍,让她每天中午能小寐片刻。

    午后的房间,温热又寂静,楼道里也是静悄悄的,窗外有树枝轻轻摆动。许诩靠坐在床上,季白搂着她的肩膀,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还很平坦的小腹上。

    “我看看长了多少肉。”他起了兴致,俯头过去。

    许诩一低头,便见他英俊的侧脸贴着自己,俊朗乌黑的眉目格外温和。许诩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短发。

    只是怀孕才两个月,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季白刚要抬头,却瞥见她的胸。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衬衣,玲珑又贴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角度原因,竟显得比平时要饱满逼人。

    季白起身,埋首到她领口,在一片雪白的酥软上落下一吻:“都长这儿了吧?”

    许诩失笑,轻轻抓住他的衬衣衣领,凑过去安安静静的吻着他。

    就在这时,季白电话响了。两人瞬间松开彼此,同时看着手机。

    是老吴:“头儿,刚刚发现了第二具尸体。”

    ——

    季白等人赶到案发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这是与上一处弃尸点相距数十公里的山区,位置要更偏僻。此时暮色朦胧笼罩大地,尸体就躺在一个山洞前的树林中,同样静美,同样诡谲。

    法医正在初步检验尸体,季白许诩隔着几步远,皆是沉默不语。赵寒报告:“死者李恬甜,24岁,音乐学院研究生。一周前失踪。因为她是跟同学在校外租房住,平时又经常夜不归宿、自己出去旅游,所以同学也没在意,没有报警。”

    这是法医也起身走过来:“死亡时间前天8点至12点间,跟上一具尸体的状况基本一致,只是时间长,腐化程度要更高一些。另外,下shen的裂伤更重,有些伤口疑似死后造成的,需要进一步鉴定才能确认。”

    众人都是心头一凛,大胡低声骂道:“靠,更变~态了。”

    ——

    季白正在周边树林地面勘测,一回头,就见许诩走到自己身边,默默站着,紧蹙眉头。

    “怎么了?”

    许诩抬眸望着他:“虽然说冯烨掉海生还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之前我还怀疑凶手可能是冯烨,毕竟作案手段太像了。但今天出现第二具尸体,我反而觉得不是他了。”

    季白露出微笑:“继续说。”

    许诩答:“除了外形气质相近,两名死者还有个很大的共同点——她们失踪一段时间,都没有引起身边人注意。凶手似乎不知不觉就将她们诱拐了。我认为这不是偶然。凶手应当在诱拐前,对她们俩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跟踪观察,非常了解之后才下手。这也符合他建立亲密关系的心理。”

    “然后?”

    “这就出了问题——李恬甜失踪是在一周前,这个时候,我们已经针对冯烨,抽调大批警力进行追缉。市内几乎每条街上,都有便衣进行巡逻。交警的监控系统也全天候发挥作用,如果是冯烨,他怎么能躲过我们的密集搜捕,在市内完成跟踪、诱拐这些复杂的步骤呢?

    而且按照你上次的推论,凶手应该有相对空闲的时间、一辆车、一间房子。可是冯烨被香港、大陆还有国际刑警通缉,他如果流窜到霖市,应该也过得很潦倒,能够这样有条不紊的犯案,具有很大难度。

    所以我现在倾向于凶手另有其人。无论他是什么动机模仿冯烨作案,他都成功的扰乱了我们的视线。”

    两人说话的空档,老吴等其他几个资深刑警也围了过来。听她说完,众人也纷纷点头。大伙儿经验都丰富,这些天搜捕下来,跟她也有同感。

    季白看着许诩:“冯烨案对你的最大价值,是帮助你去理解凶手的作案心理。我们不能假定冯烨是罪犯,而应该当成全新的案子和凶手去侦破。而物证,才是确定罪犯的首要根据,你们看这里。”

    大伙儿都是一怔,季白低头看着之前正勘测的地面,这里土质松软,有零星的落叶。他蹲下来,轻轻拂开落叶,泥地上赫然出现大半个清晰的脚印。

    大伙儿顿时振奋不已。

    很快就对脚印勘测完毕。季白沉声说:“凶手穿42码鞋,冯烨的资料是44码。”

    有人疑惑问:“会不会是凶手留下假的脚印,混淆视听?”

    老吴也蹲下端详着脚印,答:“不会。首先,白安安案发后,头儿就下令封锁消息。凶手并不知道第一具尸体已经被我们发现,没必要故弄玄虚留下脚印;其次,从脚印深度看,应当是背负了重物的,脚印恰好也正对尸体方向,所以应该是凶手背尸体时留下的。这里落叶较多,所以凶手一时未察觉,留下这个宝贵的脚印。”

    ——

    这天大伙儿收队已经是半夜。虽说依然不知道凶手身份,但至少排除了冯烨的作案可能,同时也获知了关于凶手的一点线索。

    一回警局,季白就对赵寒说:“跟姚檬说一声,让她不必太担心。”

    大伙儿也都点头。虽说姚檬离开警队,但小姑娘要是被变~态杀手盯上,也太可怜了。如今至少可以放心点了。

    赵寒打电话过去时,姚檬正在林清岩家里。夜深了,她和林清岩本来已经熟睡,见是警局电话,她走出卧室,带上门,一直走到客厅玄关才接听。

    “姚檬,凶手确定不是冯烨,他应该已经死了,你不必担心了。”赵寒说。

    姚檬静了一瞬,微笑答:“好,那我就放心了。你们是怎么确定的?”

    因为姚檬是重点保护对象,赵寒也不用瞒她,低声答:“鞋号不对。”

    姚檬想了想:“冯烨是44号。”

    赵寒:“对,凶手是42号,保密哈。”

    “嗯。”

    挂了电话,姚檬在玄关站了一会儿,悬了多日的心,终究还是放下了。一抬头,就见玄关鞋架上摆满她和林清岩的鞋。许是刚刚被赵寒一说,她自然而然留意到男鞋上的号码:也是42。

    微微失笑,她太紧张了。走进卧室躺下,林清岩约摸是熟睡中察觉到动静,翻了个身,从背后抱紧了她。

    同一个夜里,许诩被季白先送回家睡觉,季白折返警局加班。可到了清晨,却接到许诩电话:“你说得对,应该当成全新的案子去研究。现在,我有了罪犯的初步画像。我想,也许可以把他从整个霖市中筛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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