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沧海一粟 第七十章 水下之战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当晚就在漕船上留宿，客房早已安排妥当，被褥都是新换，显然正是为白廷生二人准备的。

    船上睡觉，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稳当，随时一个浪头掀来，船身便会摇晃。或者水路改易、汇合，激流对冲之下，更加颠簸。

    好在白廷生和胡三寿都是常常出海，再大的风浪也见过，因此睡得还算安稳。

    谁知到了半夜，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船舱之中传出一声怪异的呼和，随即脚步杂乱而快速，船帮两边接连响起“噗通、噗通”的落水声，似有十余人接连跳船。

    白廷生一惊而醒，正在惊疑不定之中，只听河面的浪花一阵响似一阵，好似铁锅煮水，咕嘟咕嘟沸腾一般。

    胡三寿猛然翻身坐起，脱口叫道：“是水鬼来袭！”

    白廷生也坐起身来，两人就在黑夜之中瞪着两双眼睛，隔着夜幕对视。

    两人辨听着水声，一面牵挂着水下的战况，一面为无力插手而心急如焚。

    万一洪东峰的手下抵不住袭击的水鬼，船底被人凿穿，那就是漕毁人亡的局面！

    胡三寿将钢刺攥在手心之中，只要船底一破，他便要凭着一手海里刺的功夫护住秀才，杀出重围。

    不知过了多久，水下渐渐平静下来，跟着河面“哗啦”几声，船帮随之左右摇晃，几个人轻手轻脚地爬上船来。

    只听那老船工的声音问道：“怎样？”

    甲板上一人答道：“对方都是好手，不过好像不怎么熟悉江水，真是侥幸。”

    老船工道：“那都是倭寇，自然是好手！”

    “怪不得……”

    “都下去休息吧，叫‘长耳’打起精神。”

    听到这话，白廷生和胡三寿两颗悬着的心脏才慢慢放了下来，两人倒回到床铺上，继续蒙头大睡。

    漕帮建立两百年，各种岗位上都培养出专门的人才和技艺，“长耳”就是其中一种。

    长耳是负责趴在船底听声的人，只要水下有丝毫非自然的声响，第一个发现的必然是长耳。

    他们的在听到异声之后，会第一时间通知水鬼跳船查看，而且是宁可叫错也绝不敢敷衍。

    而水鬼只要听到长耳的招呼，也会立刻跳船入水，根本不用等待首领的命令。

    此外还有专门在甲板上巡视，用长竹竿挑风灯探照水面的，这种人叫“猫眼”。

    猫眼不仅视力极好，而且擅长夜视，作为斥候再好不过。

    不过这种人才整个漕帮也不会有几个，除非重要任务，否则一般不会动用猫眼。

    白廷生头蒙在被窝里，半晌也没能睡着，便轻声唤道：“三寿哥。”

    “啥事？”胡三寿立刻回应，看来他也没睡。

    “你说，咱们海船上也有长耳和水鬼什么的吗？”

    “咱们在海上，哪里用得着长耳。”胡三寿笑了笑，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天真，“不过水鬼也有的。江河狭窄，地形复杂，水鬼可以潜伏跟踪，这才需要长耳监听。

    “海上毫无阻隔，几十里外也能瞧见对方的船，早早便有了防备，水鬼要潜过来，恐怕早就自己累死了。真到了出动水鬼的时候，都是白刃相接、坦诚相见了。那时不用说，两方肯定都会派水鬼接战，你瞧我这刺。”

    他举起钢刺晃了晃，说道：“我当年就是水鬼，过去还带着凿锤，凿穿的船底没有二十也有十八了。”

    水下挥锤，非得有过人的膂力不可。

    当年胡三寿的臂力的确惊人，不过挥锤挥得多了，总有损伤。

    有一次谢和的船队和麻叶起了冲突，两方大打出手，胡三寿连凿麻叶三条大船，整条右臂几乎作废，修养之后力量大打折扣，也就不再做水鬼了。

    说起往事，胡三寿十分感慨，接连叹了好几声长气，最后苦笑着说道：“人不能谈当年啊。”

    白廷生听着，却觉得悠然神往：“要不是你说，我哪里想得到过去你们这样狂的！”

    “可不！”胡三寿颇为得意，“那天我瞅准了麻叶，一个猛子扎进海里，身边十几个弟兄围着我。老子头五锤就凿穿了麻叶的坐船，跟着就从水里伸出脑袋来等他，果然看见他搭跳板上了另一条船，我就跟过去，又是八锤给他凿了。第三条船用了十六锤，你猜是什么缘故？”

    “力气越来越小了呗。”

    “一点不错。”胡三寿道，“水下阻力太大，我砸了半天没砸穿，身边十几个弟兄早就全沉了。后来是谢老大亲自带人跳下来接应，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最后一锤子，给麻叶的船凿了个特大的窟窿，凿锤都给海水卷了进去……”

    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白廷生却在恍惚间沉入了梦乡，通过一场大梦，进入了那个深蓝的、激情四射的世界。

    胡三寿说了半晌，听见对面均匀的呼吸声，便闭住了嘴巴，笑了笑，自己也翻身合眼。

    可他一合上眼皮，眼前就有一股汹涌的海水喷薄而来，耳边响起轰隆隆的浪涛，海水冰冷的凉意蔓延开来，激得他皮肤微微颤栗。

    他右手臂的肌肉开始无意识地绷紧，仿佛充斥着无尽的力量——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段海上纵横的年月！

    胡三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抱紧手臂，肩膀上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清晰地传来，将他从幻象之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或许是见识到了漕帮的实力，或许是被快速的漕船甩开，总之在第一夜的遇袭之后，敌人便再没出现，一路上相安无事。

    越向北走，从四面汇聚而来的漕船便越多，最后三十多艘漕船，满载漕粮和漕盐，连接成浩浩荡荡一股长龙。

    船头上遍插的漕帮鳌旗，在江风中猎猎作响，声势之壮，仿佛行军战阵，所遇见的渔船、渡船纷纷望而披靡，好不威风。

    眼看着时光如流水，漕船也顺着运河，经过邵伯、高邮、张家沟、槐楼，不日便将抵达宝应。

    白廷生脸上的忧色却一天比一天重，似乎深恐到达宝应似的。

    胡三寿好几次见他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终于忍不住问道：“秀才，你担心啥？”

    “宝应去不得！”白廷生初时喃喃自语，突然嚯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宝应不能去，现在三方人马肯定都等在宝应，咱们去了只能自投罗网！”

    白廷生话音未落，门外便响起一声拍手，只见门帘一掀，洪东峰走了进来，朗声道：“白兄弟说得半点不错，洪某也是这个想法，因此做个不速之客，想来问问两位，有何打算？”穿越小说 www.kk169.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