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啸红尘 第一百四十六章 毛毛扒窃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平淡无奇的下午，准确地说一点还不到，没有刮风要下雨的迹象，有云有太阳，温度适中，也非星期假日。

    南北来往的人或行色匆匆，或闲庭信步，井井有条地分布在步行街上，你走你的，我逛我的，各人盘算各人的事，如果不是接下来的一幕，谁也不在意谁。

    一个衣着入时的少妇，挎着包，拧个手袋走过，后面跟个男孩儿，八九岁模样，不知母子，姐弟，还是其他称呼。耷在女人大半个屁股上的挎包，随着“叮叮”有致的高跟鞋，有规律地起伏，很有质感。

    这时，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男孩灵巧地翻开挎包舌子，弹簧似的钳出一面小圆镜，阳光被折出一道弧，倏地划过。弹簧随着女人臀起臀伏，来回伸缩，如蜻蜓点水，似飞燕衔泥，若即若离。接着，一款红色手机脱包而出，转瞬进入男孩裤兜。

    小偷！有人失禁出声。

    光天化日，一个毛孩蛋子，公然在大街上，睽睽众目之下行窃。

    人们传染病似的转投目光，看西洋景一样看少妇男孩，有的甚至驻足而视。

    或许厚厚的牛仔裤降低了臀肌的敏感度，或许少妇注意力过于集中，身后的一切，竟浑然不晓，依旧笃笃前行。

    当然，并非街上全是看客，就有个老汉不服气地从人丛里转过身来，显出有所作为的样子，立即被身边搀着胳膊的老伴拽住，老汉挣了几下，对方死死不放，那眼神分明告诉老头子，满街的人就你逞能，闲事少惹。街上微妙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男孩的眼睛，男孩洞察秋毫，迟疑了片刻，很快将惶恐抛于脑后。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默然等于认可，认可相当支持，步行街还是原来步行街的秩序。奇特的画面在继续延伸铺展，男孩如同注入强心剂，更加有持无恐。弹簧再次自如伸缩。再接下来，是皮夹子，翡翠色的，能看得出内容充足。

    事情本来可能也许到此结束，既没人多事，更无人示警，谁知道有没同伙在暗处潜伏。偏偏这节骨眼，一阵清脆悦耳的弦铃骤然响起，声音来自被窃手机。

    少妇回头之际，正是男孩攥住钱包之时，往下的事勿庸多言，男孩自然不是少妇对手。

    红旗派出所里，副所长陈龙明满腹狐疑，看过男孩，又看少妇从男孩裤兜里往外一一掏镜子，手机。她说还有钱包，里面三张卡，二本证，一千多块现金，你看不要命嘛，哎哟哟，我说多大点人，竟长出三只手，不是手机叫，差点栽给小猴子。

    少妇愤愤不平，男孩若无其事。尽管被女人揪着胳膊，闪烁不定的眼神一刻没闲着，这瞧瞧，那瞅瞅，好奇地打量着室内的手铐、警棍、对讲机，还有穿着一身警服的陈龙明。

    男孩长得玲珑，衣着也还整洁，加上小小年纪，跟小偷、窃贼、扒手似乎毫不搭边。陈龙明陡地遇上这种情况，有些无所适从。他示意少妇松手，语气平和不失严肃地说：

    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家哪里的？

    男孩默不作声，骨碌碌地望着陈龙明，一丝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狡黠从眼角处掠过。

    几岁了？

    男孩毫无反应。

    问你怎不说话啊？陈龙明提了提嗓门。

    ……

    不会哑吧吧？陈龙明心里嘀咕，样子看上去不像，刚才表情分明对声音有感知。陈龙明缓缓口气，改用普通话，道，我说话听得懂听不懂？

    听不懂。

    男孩突然冒出一声，脆绷绷的，一口本地腔毫无防备地流露出来。

    听不懂！陈龙明差一点没笑出声，心想，关公门前你鬼大的人也耍起大刀来了，复用方言，说，真听不懂假听不懂？

    男孩眨眨眼珠子，冲陈龙明摇头，道，真听不懂。

    一边少妇急了，少妇朝陈龙明说，不能听他瞎说，听不懂，怎么可能听不懂，小猴子分明在撒谎，一听就本地人。

    陈龙明把少妇喊到外面，说，该登记登记了，反正也没损失，剩下的工作交给我们，你看呢？

    少妇嘀嘀咕咕走了，嘴里不停嘟囔着，真得了，你们派出所得好好管管，要不上天了。

    支走女人，陈龙明说：“偷东西犯法知道不知道？”男孩不语。

    陈龙明问男孩：“想不想回去？”男孩点头。陈龙明说：“想回去是想回去说法，不想回去有不想回去说法。”

    男孩盯着陈龙明，眼皮一睒一睒，说：“犯法你们也不敢关我。”

    陈龙明说：“谁说的。”

    男孩侧脸想了想，说：“老大说的，老大说国家有规定，说我们年龄不够，公安局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陈龙明问：“老大是谁？”男孩头直摇，说不能说。

    陈龙明说：“不说按不说的说法，现在只有通知家里和学校一块来人。”说着，拿起桌上电话作势拨号。

    男孩立刻紧张起来，朝门外瞥了一眼，靠近陈龙明耳朵，说：“告诉你不能说我说的，他们背后叫他猴子。”

    “猴子！”陈龙明“格登”一下。最近一连串报警似乎与一个叫“猴子”的有关，那些不是丢手机就是掉钱包的女子，跟陈龙明反映一个异常发现，其中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少年曾在现场晃悠，那少年十来岁样子，棒槌脸，虾子腰，一件套头衫跟套在竹竿上差不多，不是上面镶着一颗葫芦式脑袋，几乎就是一件晒衣架。她们说，好像不止一二个呢。

    面对陈龙明查户口式的刨问，男孩招架不住，他说他叫毛毛，今年虚九岁，读三年级。他告诉陈龙明，和“猴子”认识不长，“猴子”对他好，肯花钱，老请他客吃锅盖面，喝冰红茶，还教他“本领”，说如何化险为夷如何应付警察。

    他说：“我这么做是出卖朋友不讲义气，以后没人再信任我和我玩了。”

    毛毛后悔和陈龙明交出老大底细，更后悔遇上说话不算数的陈龙明，一路上盘算如何摆脱这难缠的警察，万一真送进这所学校，还不立刻漏菜。

    毛毛庆幸没和警察全部实话实说，他留了一手，比方，学校，家庭住址，还有自己名字，全假的。

    机会总是留给有心人。本来，陈龙明牵着假毛毛已经到了这所学校门口，偏偏节外生枝，一个开电动车的妇女撞死路上一条宠物狗，狗主人那里肯依，拽住妇女赔她狗，引来一趟人围观。有人喊警察来了，喊警察来断。

    等陈龙明协调结束，哪里还有毛毛踪影。

    当然，事情没有到此为止，陈龙明是何等办事何等样人，他不可能轻易让这个毛毛在他眼皮底下说溜就溜之大吉，他从学校三年级三个班一一打听过去，结果连其他年级也没有他要找的毛毛。

    陈龙明不甘心，凭直觉，他跑到附近一所小学打听。人很快找到了，但是，此毛毛非彼“毛毛”。陈龙明一看，说不是这个毛毛，那个“毛毛”很活泛，样子一看就是机灵鬼。班主任随即作出反应，你说的翟学超，能冒名顶替偷梁换柱，学校除这小东西没第二个。

    是不是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陈龙明疑虑了一下，觉得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他没有正面回答班主任，说是了解事情。

    班主任隐隐约约感到什么，回头差同学去喊翟学超。同学说刚才在课堂里的翟学超一眨眼不见了，不在外面，厕所里也没有。班主任说奇了怪了，登了天不成。

    见不到要见的人，陈龙明自然不好随便说实话，说这样吧，不打扰你们上课，等见了面再说。

    班主任估计的不错，“毛毛”的确是他班上的翟学超，陈龙明去教室找他，选择的是下课时间，和班主任在前门口说话的功夫，翟学超从后门溜了出去，他躲在对面二年级教室，等陈龙明一走，立即回到教室。

    班主任说：“翟学超你站住，刚才干什么去了？”翟学超停住脚步，眼皮眨了眨，说：“没干什么啊，在二年级那边玩的。”

    班主任又问：“今天闯了什么祸没有？”翟学超眨巴了几下，摇摇头，示意没有。班主任问不出头绪，只好作罢。三年级教室很快传出朗朗书声。

    其实，说不害怕是假的，从开始，到失手，到派出所，翟学超知道，警察拿他不敢怎么样，顶多教育几句，还有，这个大浓眉毛警察，一看就阿弥陀佛。

    可怕的是后来，翟学超看出来了，这个貌似温和的老警察，不单难缠，还挺犯嫌，竟不辞劳苦地一路摸到学校，找到班主任，要不是溜得快，非当场输给他不可。

    “猴子”不愧老大，的确见多识广，要想化险为夷，必须学会装聋作哑，见风使舵。

    现在翟学超焦心事不为别的，他担心警察这一关逃不过去，而且，接下去，学校一关，老爸一关。

    老爸晓得他在外面偷东西，那还了得，从第一次逃学开始，他就领教了老爸掴屁股的厉害。而且，不单巴掌掴，还用鞋底挞，是塑料凉鞋那种，很有弹性，挞在上面，跟上刑似的，火辣辣的痛，叫你坐不能坐，睡不能平着睡，要侧过身子。

    翟学超可以说，是提着十二分小心进的家门。他偷偷瞄了一眼，老爸还是那张不冷不热的脸，一副无法形容的尊容，很难从上面判断喜怒哀乐，好像以前不是这般模样，差不多就一夜之间，再没见过那张脸有过笑意，或者说，开心过。

    父子俩唯一交流的方式，除了掴屁股，就是耳朵听出茧子的那句话，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

    还未等放下书包，老妈已然将饭菜摆上桌子。似乎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也不说话，埋着头，各吃各的，要么就是老妈不停地往自己碗里搛菜，颠三倒四地重复着——多吃点，学习用脑子。

    翟学超不太懂，但隐隐约约觉得，这屋里人有些勉强，处处表现出一种装模作样，敷衍了事。尤其老爸进老妈房间，都是自己临睡前，通常在客厅拿本书，心不在焉地翻来翻去，似在打发时间。

    有好几次夜里睡不着，翟学超感觉到老爸蹑手蹑脚地出门，早上蹑手蹑脚地进门，然后，程序式的做事，比方煮粥的人煮粥，搞卫生的人搞卫生，有点儿装腔作势。

    再然后，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各吃各的，也不说话。

    总算提心吊胆熬到晚饭结束，然后，各人刷牙，洗脸，洗屁股。再然后，他们进他们房间，翟学超进翟学超房间。穿越小说 www.kk169.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