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沧海一粟 第五十五章 形势变化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失眠？”白廷生忽来了兴致，“怎么说？我在镇江城有这样大的交情？”

    “不全是为你。”齐四神情凝重地道，“你的事情一发，镇江城里奔走相告。你想想，这件案子和两年前那件何其相似？明眼人当即便看出根底。

    “当年老福祥不愧是百年的金招牌，在镇江城里故旧甚多，大家伙儿终于按捺不住，由宋老织造挑头，带着几百个成衣、布匹、丝织商户的男女老少，满镇江城为你和老福祥喊冤！”

    这件事白廷生虽未亲见，此时听齐四转述，却也感到热血沸腾。

    他感慨之余，又不免疑惑：“宋老织造和老福祥是什么关系，怎么肯出头？”

    齐四叹道：“这也是一报还一报，布业同仁为老福祥鸣冤倒在其次，实在是这两年给顾永贵欺压得惨了，背水一战而已。宋老织造晓得这次有我站出来，便壮了胆色，纠集人马存心拆顾永贵的台。”

    这宋老织造说起来也是个人物，原是匠户出身，年轻时在江宁织造局管过事。

    谁知他在织造局呆久了便耐不住寂寞，先想方设法脱了匠籍，考了个秀才，然后一转身又回织造局，摇身一变成了督管织造太监的下手。往后数十年便一直在这块肥差上熬光景，在南京、镇江府、扬州府几个地方的织造行内，威信极重。

    五十八岁那年，宋老织造捞够了钱，又动起了别样脑筋。

    他从织造局的任上百般疏通，竟顺利补了个丹阳知县的缺，从此祖坟上冒青烟，一跃成为正经的“百里侯”。

    不过好景不长，知县做了一年半，宋老织造老母病故，因此丁忧回家。

    或许是祖上到底没有做官的荫德，没等到宋老织造二十七个月丁忧期满，第二十五个月上，老父又再亡故。

    宋老织造心灰意懒之下，干脆告老致仕，转而经商。

    此君凭着过去的老交情和好手腕，以六十二岁高龄开始“下海”，很快在南京铺摆开局面，丝织买卖做得极大。

    直到去年八十岁高寿，宋老织造方感年老体衰，精力大不如前，才将生意转交给孙辈打理，自己回到镇江府养老。

    不过谁也没想到，宋老织造退休还不到一年，又静极思动，昨夜熬了整个通宵，带着整个镇江城朝官府“讨公理”……

    白廷生也真佩服此老的精神头和闯荡劲儿，他听完讲述，不无感慨地说：“看来哪行哪业都不是好欺辱的，尽有挑大梁的能人！”

    自己说出这话，心里更不由得一动，忽然记起自己一心想做的生丝买卖——他那种收遍纺户、集中办厂的蛮横手法，不也是对缫丝业原生态的一种挑战和霸凌？

    想到此处，不由得沉默下来。

    齐四没注意到他的神态变化，自顾自地说道：“或许不用等老程，陶知府就先顶不住压力撤案了。”

    “恐怕没那么乐观……”白廷生摇摇头，“商户们本质上是乌合之众，没有切肤之痛，昨夜全凭一腔义愤，闹出几分声势。只要顾永贵亮出手段来报复，不出两天必作鸟兽散。”

    说及此处，白廷生正想谈谈冯冼墨的事，那狱卒却来催促，说换班的时辰到了。

    齐四只得命张保权留下食盒，带着顾其英匆匆离去。

    死牢之中又剩下白廷生和冯冼墨，相对无言。

    沉寂半晌，冯冼墨忽然抬起头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廷生不知如何回答，只苦笑道：“我？只是个新来的……”

    ……

    ……

    事实证明，白廷生的猜测无一不准。

    当天中午，府署派人来通知他，卢重光已经安然回家，绑架之事纯属误会。

    不过通知之余又严厉警告，命他趁早交代“纵火”的事实，否则必有难堪。

    与此同时，顾永贵下令七家铺面同时降价，库存大量倾销，一时间杀得布行市场上腥风血雨。

    不到两天功夫，被宋老织造纠集起来的商户便先行崩溃，顷刻间散去大半。

    宋老织造独木难支，第三天上，这个“讨公理”的正义团体终于彻底消散。

    外面的消息经过狱卒之口，不断传进死牢中来。

    白廷生虽然早有预料，也不禁大感失望。

    从齐四走后他与冯冼墨的一问一答之后，两人便再没有任何交谈，白廷生始终沉默着，有时静坐在角落中，闭目思考，有时拈起一根木棍，在地面上写写画画。

    冯冼墨偶尔抬起头来，见他这般表现，更加满心疑窦，又不免好奇，却始终不曾开口询问。

    直到第四天夜里，还是头天那个狱卒，小心翼翼地走到死牢外，轻敲了两下木栅栏，低声呼叫：“白爷，白爷，醒来。”

    白廷生睡眠本来就浅，此刻一惊而起，坐着问道：“何事？”

    狱卒道：“齐四爷传进话来，说老虎回来了，事实如您所料，证据很扎实，请问您有什么安排？”

    白廷生心想果然如此。

    他沉吟一声，压低了嗓门说道：“让他带着证据去见贵人！”

    “贵人？”狱卒道，“哪个贵人，用不用说明白？”

    “不用，齐四一听就晓得。”

    “是。”

    狱卒一走，白廷生继续倒头便睡，不过这一觉，他睡得十分踏实！

    他是睡踏实了，却没想到牢房中另一位“舍友”却彻夜未眠。

    冯冼墨自从关进这死牢之后，除过一日两餐，其余无所事事，睡得多、醒的少。

    可是这几天，或者说自打白廷生关进来以后，他一天也不过睡到三四个时辰。

    醒着的时间，除了吃喝拉撒，以及咳嗽喘气之外，便是在观察白廷生。

    特别是齐四来看望之后，他便更加注意起这个年轻人来。

    说起来，这一份注意绝非没来由的。一方面是狱中孤寂，急需排解；一方面这年轻人与自己同病相怜。

    更何况，冯冼墨在入狱前便听说过齐四的大名，这人能和眼高于顶的齐四交成朋友，哪里会是等闲后生？

    他还不晓得，白廷生到了镇江没多久，就跟齐四换帖拜了异姓手足。

    此刻见白廷生坦然高卧，更加油然升起一股既感且佩的心情。

    忽然间，他又想起头天晚上，这年轻人提审出去之前说的那句话：放心吧老冯，我会救你出去的……

    不知怎的，两年中消磨殆尽的那点希冀，此刻又在冯冼墨的心中燃起火光来！穿越小说 www.kk169.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