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沧海一粟 第八十一章 初次交谈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那年轻军官进了军帐便在上首坐下，双目似电一般扫过一圈，最后落在了白廷生的身上。

    “你是通译？”他问。

    白廷生在“使团”中的身份的确是通译，不过他是个只会说汉话，不会说日语的假通译。

    “是。”他只好回答。可不知怎么，在那年轻军官的目光之下，他总有种被洞悉一切的感觉。

    那年轻军官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不置可否地笑笑，一副“随你怎么说”的表情。

    白廷生的那种感觉便更加深刻了，他心里开始发慌，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喊：快逃，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人！

    沉默了片刻，那军官说道：“你们从扬州来？”

    白廷生等三人面面相觑，脸上神情却可不相同。白廷生自己还算沉得住气，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伊地知重秀则双眉微颤，可也是很快恢复了平静。

    唯独三代果，双眼乱转，惊慌失措的神情表露无遗。

    三人都感到了一股从所未有的威压，从那年轻军官的方向直扑而来。

    “郭元凯！”那军官忽然喝道。

    “是！”

    “请两位倭国朋友下去休息，布关防。”

    “遵命！”侍立在旁的郭元凯叱喝一声，向伊地知重秀和三代果一伸手，“请吧。”

    伊地知重秀深深地看了白廷生一眼，拉着不知所措的三代果迅速退出军帐。

    郭元凯随后走出，向漆黑的夜色之中接连下了数道命令，帐外随即响起军卒移动、布置的声音。

    不过片刻之间，关防布成，军帐方圆十丈之内，便再无一个多余的人影。

    军帐之中，两人静静对峙良久，白廷生逐渐适应了这种压力，暗暗吐出一口气。

    那军官忽然诡秘一笑，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白廷生，我知道你！”

    这下白廷生再也无法镇定，骇然变色，接连退了两步，颤抖着嘴唇说道：“你……你是……”

    “我是戚继光。”

    戚继光说着站了起来，那一丝诡秘的笑容已经消失，此刻面沉似水，看不出任何情绪，“听说老谢的境况不大好？”

    白廷生再度吃了一惊，他用力咽了口唾沫，湿润了干涩的嗓子，才压抑着起伏错落的心情，深深躬身抱拳，诚恳地说道：“正要请戚将军搭救！”

    谁知戚继光摇了摇头，十分坚决地说：“办不到！”

    “什么？”白廷生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嗫嚅着说，“那……那我们便无路可退了！”

    戚继光冷笑一声：“你回去告诉老谢，继续留在汪直身边，等我调到浙江，便是用他之时——如果连眼前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也不配我去救。”

    白廷生一脸愕然的神色，和戚继光见面的场景，他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按照原先的打算，见到戚继光之后，由伊地知重秀打开话题，漫无痕迹地聊到谢和，聊到大渚岛，同时聊到最近海上的“传闻”。

    当然，这个所谓“传闻”，也是白廷生炮制出来的。

    他让伊地知重秀告诉戚继光，如今海上传遍，说谢和是戚继光的卧底，因此汪直和三大将都欲除之而后快，现在被围困大渚岛，性命岌岌可危……

    他自己在一旁察言观色，只要戚继光露出关切和着急的神情，他便找机会表明身份。

    可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离了预计的轨道，好像一切的事情变化都已在戚继光的掌握之中，仿佛任何谎言在他面前都将被戳穿……

    白廷生愈发颓然，他的脑筋忽然变得迟钝万分，任何的计策奇谋，似乎都不足以解决目前的困境。

    戚继光看起来极有耐性，既不催促，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过了好半晌，白廷生一口气换过，才觉得自己的思维、判断慢慢回到了身体里。

    “那么，”他抬起头，“戚将军可有个期限？总不能让我们无限期得等待吧？”

    “嗯。”戚继光欣然点头，似乎对他的问题比较满意，“最多两年，两年后我如还在山东，那便接应你们回来。”

    白廷生觉得两年时间似乎仍嫌过长，会有太多的事情可能发生。

    可是现在主动权并不在自己的手中，任何不满和意见皆是毫无意义。

    他隐隐约约觉得，戚继光对于日后的打算，应该早有一番完备的筹划，不可能为了他们这数千人，便改变他的全盘计划。

    “万一这次，汪直便败了呢？”白廷生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不会。”戚继光冷笑一声，十分有把握地说，“汪直要的只是通商，而非攻城略地——无所求，焉有得失？”

    当然了，他不否认倭寇进攻的可能性，他甚至清晰地断言，早则九月中旬，迟则十月初，东南必定战火重燃。

    可是汪直不会参与——他把官军堵进内陆，自己从容不迫，在双屿岛停靠了两个月，买进卖出已经接近尾声，目的完全达到，有何必冲上岸来厮杀呢？

    所以这次上岸的，都是被汪直硬生生饿了两个月的倭人们，还有徐海、陈东、麻叶，以及有利于汪直体系之外的海寇势力。

    “汪直一回大海，大渚岛之围自解。”戚继光胸有成竹地说，“所以老谢最多只需坚持到十月初。”

    白廷生松了一口气，看来戚继光是早有了成算，至少已经为他们通盘考虑过了危险性，并不是让谢和等人无谓地送死。

    同时他也猜想到，老船主手下的卧底，绝对不止谢和一个！

    否则戚继光对汪直的动向何以了解得如此清楚，如此透彻？

    想到这里，白廷生又放下几分心事。

    他拱一拱手，慨然说道：“谨遵将军之命，在下这便回去，向谢三哥传信。”

    “不必！”戚继光道，“请那位姓胡的老兄走一趟好了，你留下。”

    对于胡三寿的暴露，白廷生此刻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只是问：“我留下做什么？”

    “我会发一纸调令去镇江，反正你刚刚弄到军籍，先给我做一个月的亲兵。”戚继光说着站起身来，便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期满自会放你回去。”

    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白廷生忽然问道：“将军，扬州的那些官军……”

    “是我派去的！”穿越小说 www.kk169.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