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沧海一粟 第九十四章 骨肉相残

(穿越小说 www.kk169.org)    当下两人议定，关键时刻由郭元凯制住马春九，白廷生拦下康庄的师弟——尽管康庄的师弟有几分拳脚，他们还一无所知。

    总之抱定宗旨：尽其所能调和矛盾。

    白廷生对这种成人之美的好事颇为乐从，不过一想到戚继光给他定下的三天期限，不由得为难起来。

    本打算今天收复了黄阿成，晚上就让黄甫伦就范的。

    如果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大可先放在一边，可惜是公事，不敢怠慢。

    郭元凯见他踌躇神情，忍不住问：“有困难？”

    于是，白廷生便将戚继光交代他的事情说了个大概，略去千金姬不提，只说要查粮册和账簿。

    “原来如此。”郭元凯听完微微一笑，“黄甫伦这个人，我知道一些。你放心，明天你帮我，我叫黄石头听你吩咐。”

    白廷生听他这么说，想来绝不是“知道此人一些”这么简单。

    不过他不必多打听，郭元凯这个人说话，也不至于打什么诳语，有他这份应承便足够了。

    事情敲定，郭元凯要留他吃饭。

    白廷生推说有事，敬谢不敏。

    其实他没什么要紧事，不过中午已经和长三吃过酒，晚上再提不起应酬的兴致。

    第二天一早，白廷生应约赶到郭元凯的客店，后者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一见面，郭元凯精神奕奕地笑说：“你再不来，我便等不及去找你了。”

    “早上有事？”白廷生甩蹬下马，把缰绳甩给店伙。

    “嗯，边走边说。”

    郭元凯拉着白廷生，穿出闹市，沿着昨天离开赌档的道路，兜兜转转，又到了小春九的门前。

    “开局这样早？”白廷生讶异地问，同时看向赌档，只见昨日那三个守门的“钉子”已经不在，大门紧紧闭着，一派死气沉沉的模样，不像是已经开张的状态。

    郭元凯一边上前敲门，一边说道：“昨晚你早走一步，马春九派了人来，说今天赶早，只有我们四人，不叫闲人旁观。”

    白廷生明白，这是马春九料定了，今日一场豪赌过后，必有骇人听闻的结果。

    换作他自己当事，也不愿意自己的生死，成为别人眼中的戏码和嘴上的谈资。

    郭元凯敲门敲了半天，也不见赌档中的门子答应。

    正疑惑间，只听吱呀一声，两扇厚重的黑漆大门缓缓打开，门缝中徐徐显出一副萧索素白的人影，正是马春九本人。

    马春九这一支“北派”的白莲教，信奉无生老母和弥勒佛，讲究“真空”，一切皆从简朴，因此常穿素衣。

    白廷生微微蹙眉，想不到是马春九亲自开的这扇大门——难道赌档之中已无别人了？

    他猜的不错，小春九的赌档之中，确实已经没有一个闲杂之人了。

    进门先看见堂下一只黄布蒲团，蒲团前方三样法器：尺二黑铁短剑、莲口黄铜圆钵、白绦风信子。

    白廷生不知何意，但觉奇怪而已。

    谁知道郭元凯一见之下，大惊失色，颤声叫道：“春九，你何苦摆下这‘坐化蒲团’！”

    马春九站在屋檐下，神态自若，淡淡地说：“这一场赌既是决胜负，也要分生死，你又不是不知道。”

    郭元凯沉默不语，确实，他很清楚这一点。

    马春九摆下这坐化蒲团，那便是“抬棺上阵”的决心了！

    郭元凯知道劝也无用，只得喟然长叹，狠狠一拳打在柱子上。

    马春九见老兄弟露出真情，眼角微颤，忽然说道：“老郭，我府上三百余口都有祖宗荫德，吃穿不愁，只有我自己，虽说皮囊无用，也拜托你收尸。”

    郭元凯约莫猜到了他的打算，声音沉重地闻道：“你想火葬？”

    “是。”马春九道：“我这一生修行寥寥，若有一二舍利，那是无生老母恩赐、弥勒佛祖降德，请你帮我收好，或者送去祖坛。”

    郭元凯沉默半晌，忽道：“未必就是你输。”

    马春九摇了摇头，说道：“金蝉十年前就能赢我，偏偏留到今日。本来我不懂，但是昨天晚上，我懂了。”

    “怎么？”

    “昨夜我思绪不宁，便做了一件错事。我跟踪康庄，想知道他的师弟怎样。”

    “康庄自己不过三十岁上下，他的师弟，年龄想必只同这位白兄弟仿佛。如此年轻，怎能赢你？”

    马春九久久不曾回答，向天空望了半晌，终于说道：“等会见到他，你就懂了。”

    说完他低头揉眼，一瞬之间，竟露出苍桑萧索之态。

    就在这时，门外“得笃、得笃”两声门环轻响。

    郭元凯走过去将门一拉，向外瞧了一眼，登时浑身一震，如遭雷殛！

    白廷生连忙探头望去，也是目瞪口呆。

    郭元凯闪开身子，露出门外一个年轻人人来，那人穿着一身整齐的仓场制服，一双眼睛十分活泛，向院内张望着。

    白、郭两人看看那年轻人，又转头看看马春九，最后对望一眼，都懂了马春九的意思。

    也就明白了金蝉的意思。

    门外站的，是甲字号仓长三的同事，小马。

    怪不得白廷生初见马春九，便觉得面善！

    这就像黄日华同时扮演萧远山、萧峰一样，一见可知，这二人必是父子！

    小马自己也呆住了。

    他大张着嘴巴，看着马春九的面容，显得既恐惧，又不解。

    白廷生想起郭元凯对自己说的：南北两派这一赌，输者自尽，教众合并。

    他忽然感觉自己浑身发冷，一丝透骨的寒意，沿着背脊直升上来。

    金蝉这个人，太残、太狠、太能忍了！

    白廷生只听说过忍耐十年，君子报仇，却没听说过忍耐十年，只为让人父子相残的……

    况且金蝉十年前就可胜了，却偏偏要在这一份胜利上，强添一抹人伦惨剧。

    牌九还是三十二张，小马按照师兄的吩咐，只提了一个要求：赌大牌九。

    大牌九可以配牌，也就是说，在一定程度上，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牌路的大小。

    放在此处，便是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

    这又是在马春九的心灵上，增加了一道酷刑——他要配成大牌杀死自己的儿子，或者故意配出小牌，让自己的儿子杀死自己！

    白廷生坐在下门，与上门郭元凯对望着，都在急切地思索着办法。

    就在这时，马春九骰盅一摇，骰子哗啦啦响了起来。

    白廷生和郭元凯同时捏紧拳头，额头上沁出了汗珠！穿越小说 www.kk169.org